ACT4



  “看来【钢】撤退了。”

  进入吉加拉尔布鲁关隘的信长,略显无聊地说出这句话。

  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的空城了。

  “该说不愧是只花数年就统治了攸格多拉西尔的人吗。”

  信长组织追击部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如此短的时间里能让数万士兵全部撤退,是非常了不得的手段。

  “的确。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来看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目前来看他们应该还没走太远。要追吗?”

  “肯定的,出发。”

  面对兰的询问,信长点了点头,踢了一脚马腹。

  战果的大半来自于追击,这是战场的常识。

  虽然【钢】军因为大地震导致失败逃走了,但只要过一段时间后,想必就能取回士气,再度露出獠牙吧。

  完全不知道周防勇斗会做出什么事。

  病入膏肓的信长,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此想要在这里决出胜负。

  “嗯?!”

  追击【钢】军一段时间后。

  信长的鼻子闻到了什么。

  瞬间,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哒哒!

  突然,耳边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尖锐的风擦着信长的脸颊过去。

  “种子岛吗?!”(译者注:日本最先引进铁炮火枪的岛。)

  信长抚着剧痛的腰部,看穿了攻击的来源。

  要是没有马上跳下马的话,毫无疑问就死在这击下了。

  “看到你了!”

  信长盯着子弹飞来的方向。

  虽然看不见那隐藏在草木中的身姿,但硝烟暴露了位置。

  “大殿,没事吧……”

  哒哒!

  从别的方向再次响起了枪声,将靠近过来的兰打落马下。

  “兰?!”

  "没,没事!只是肩膀被打到了。"

  兰按着肩站了起来,挡在了信长前面警戒周围。

  把自己当作盾牌守护主人。

  这是作为小姓时就有的习惯。(译者注:小姓,贵族身边的家童。武家的职务名。)

  哒哒!

  哒哒!

  “咕啊!”

  “啊!”

  每响起一声枪响,将兵们就落下马。

  “看来也有其他伏兵啊。”

  信长可恨地咂了咂嘴。

  这附近有许多一人高的草木。

  对隐藏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

  “找到了!”

  “杀了他!”

  “射击大殿的混蛋。”

  【炎】军找到了射击的犯人,冒出杀气。

  种子岛的确是很厉害的武器,但是无法连发。

  被抓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耗尽弹药的犯人们,以决死的表情冲向信长。

  是抱有觉悟的特攻。

  一共有五人。

  在【炎】军的人数之前可以忽略不记,但问题是他们手上拿的东西。

  “焙烙玉吗!”(译者注:“焙烙”是一种陶罐。焙烙玉(焙烙火矢)是这种陶罐型容器中填入火药,点燃导火线       投掷向敌人的类手雷武器。)

  犯人们马上被杀死了,但手中的东西还是扔了出来。

  “大殿,失礼了!”

  兰马上将信长压倒。

  下个瞬间——

  砰隆隆隆隆!

  爆炸声在四处响起。

  “呜啊啊啊啊!”

  “烫!衣,衣服!”

  “啊啊啊!我的手!”

  “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围响起了犹如地狱的悲鸣。

  虽然焙烙玉的威力很低,但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大殿,没事吧?”

  “没事。多亏你压倒了我。你没事吧?”

  “没,没事。咕,呜。”

  兰说完想要站起来时,脸上的表情苦闷起来。

  “把手拿开!”

  信长强行把兰转过来,急忙确认后,兰背部的衣服已经烧焦了,肌肤也被烧伤。

  “来人!给兰治疗!”

  “是!少主,没事吧?”

  “咕,敌人说不定还在周围。还不能离开大殿周围……”

  连站起来都很困难的兰,对过来的士兵挥了挥手。

  就算是发誓要用性命的主人,在实际时也很少有人能挺身而出。

  人类,在关键时刻才能看到他的内心和本性。

  “兰,你的忠义我铭记在心。你不能在这里死去。我的周围已经被士兵们围住了。你就安心疗伤吧。”

  “……是。大殿。请你,万事小心。”

  “嗯,带走他吧。”

  信长点了点头后,兰被士兵带走了。

  乍一看 ,并不是什么致命伤。

  应该能马上回归战线吧。

  问题是——

  “真是了不得的方法啊。”

  信长低头看着在浓烟中倒下的【钢】的士兵。

  对死一脸觉悟的表情,是意志坚定的志士。

  恐怕,还不止这些。

  但,还是得继续追击。

  想到这之后的困难,信长眉头紧皱。

  “这可真是。费劲啊……”

  信长的预想十分准确。

  无数的伏兵在这之后等待着他们。

  一等部队接近后,就狙击指挥官,就算失败,也抱着焙烙玉跳进人堆。

  已经死去了三名有能的将军,也有五名受伤,离开了战线。

  士兵们的话,被害更是不计其数。

  “这……不是周防勇斗的策略。”

  信长皱着眉头,看破了这一点。

  那位少年虽然半黑半白,但在信长看来,他还是有许多年轻的地方。

  就算对对手无情,但也不会用出让己方自爆这种冷酷无情的手段。

  “但不得不说,这十分有效。”

  信长挠着头。

  信长并不是毫无办法,也让骑兵先行警戒了。

  但是在自然丰富的攸格多拉西尔,哪里都能藏身。

  在草木从中寻找迷彩了的少数人,难如登天。

  再这样强行追击下去的话,被害会越来越大。

  而且,要是进行这种地毯式搜索的话,【钢】的大部队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杀伐果断的信长,此时陷入了迷茫。

  “……没办法。暂停追击吧。”

  考虑过后,信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敌方目标很明确,就是在狙杀高级将领。

  这就是贯彻能力主义的信长。

  能聚集有能力的人,形成指挥官班底。

  敌方仅仅用数名杂兵就损失掉这些人的话,也太不划算了。

  这个决定可以说是英明果断。

  弗狈兹伦格的【自杀式断后】。

  被称之为鬼岛津的猛将岛津义宏在关原之战中,仅用八十名士兵就挡住了德川军的追击,让大部队逃到了萨摩。

  面对仅仅八十名的士兵,导致德川四天王的本多忠胜落马,井伊直政也中弹受伤,在数年后就死去。家康的孩子,有着崇高武勇荣誉的松平忠辉也受伤,遭到了许多损失。

  当然,弗狈兹伦格不知道这些事。

  这是他知道火绳枪和火药后自己想出来的战术。

  这种没有人性的策略,一般人是想不到的。

  只要想到自己的良心就会备受谴责。

  实际上,就如信长看破这个策略一样,勇斗也知道这个策略,而且也知道这个策略有多有效,但下意识就排除了这个策略。

  这是弗狈兹伦格才能做出来的恶鬼罗刹般的业。

  “父亲大人,在困扰着吗?”

  幼弱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是与信长同乘一匹马的爱女焰。

  “嗯?是啊,在困扰着。这样下去的话会让【钢】逃走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信长也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开始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这次的战斗,虽说是胜了,但也是多亏了大地震这种天之庇佑。

  虽然信长也有自信不靠大地震也能攻破,但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会对自己的霸业不吉利。

  重整架势,再一决雌雄也不坏。

  信长这么想着,

  “那么,焰来帮你。”

  焰露出满面的笑容。”哼哼哼~“

  焰哼着歌疾驰在大地上。

  这个速度绝不是十岁的女孩能做到的。

  仿佛是四只脚的野兽般。

  她是英灵战士。

  而且还是双纹,有着与普通英灵战士不是一个次元力量的怪物。

  虽然还不到岁数,但身体能力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人类。

  “嗯?”

  焰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一个地方。

  她看着的,是完全没有人迹的杂乱草丛。

  虽然是藏匿的绝佳之处,但这里周围到处是这样的草丛,普通人很难找到目标。

  除了她以外。

  “找到了。”

  她嘴角浮现出满意的微笑,拨开杂草跑了进去。

  没有丝毫迷茫。

  完全明白敌人在哪。

  实际上,她也没看到敌人。

  也不是问到了敌人的味道。

  更不是听到了。

  只是,感觉到了。

  那里有着生命存在。

  与草木和小动物不同,更为庞大的生命。

  焰符文的力量,是使生命活性化。

  那个能力告诉了她生命在哪。

  就算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但却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跃动。

  是凌驾于【钢】艾尔贝缇娜与克莉丝缇娜两人的侦察能力。

  “果然在这。”

  “!什么啊,小孩子吗。别吓我啊。这里很危险,咕啊!”

  身体一瞬间僵直的【钢】的士兵,在看到焰后,大大叹了一口气——

  焰马上用手中的短刀刺向他的喉咙。

  完全大意了的【钢】的士兵,没有反应过来,倒在了血泊中。

  “一只,谢谢~”

  焰甩了甩短刀的血。

  就算是杀了一个人,脸上也没有任何恐惧忧郁。

  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

  对她来说,几乎所有人类都算不上自己的同类。

  只是形状相近的别的生物——这是她直率的感觉。

  看到的,感觉到的,能做到的,几乎全部,他们都与自己不同。

  所以她一直在想,为什么要认为这些人跟自己是同一种生物?

  就像普通人不会认为自己跟猿是同一生物。

  回顾历史,西洋人也不认为拥有黑色皮肤的人是人类,只是把他们当作动物。

  而且,这个时代也丝毫没有人权这一理念。

  所以,对她来说,大部分的人类只是家畜。

  “噢!又找到一只。”

  焰轻轻回头,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仿佛是在玩捉迷藏。

  同一年纪的小孩子都无法成为对手,因此她平时都十分无聊,所以对她来说,能在这广大的大自然中狩猎潜藏其中的猎物,是难度刚好且有价值的行动。

  “狩猎更多的话,父亲大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焰开心地笑着,想起了抚摸着自己的头的父亲。

  在她眼里,与自己同为人类的只有信长。

  虽然信长也无法感觉到焰所感觉到的世界。

  但是,信长并没有否定。

  并没有像母亲那样假装知道敷衍她,也没有当作不存在之物。

  没有害怕这森罗万象之物。

  也没有不愉快地皱眉。

  只是当作应有之物,自然存在之物,接受了焰。

  “做得好,很厉害哟”这样,从心底称赞着焰。

  只有信长一个人这么做。

  所以,焰最喜欢信长了。

  没有可替代之物。

  要是信长不在了,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单一人。

  “好~做到很多吧!”

  所以,焰会持续挥舞着刀刃。

  为了实现父亲统一天下的梦想,为他除去辛劳,与他度过更多时间。

  “【炎】军已经到那里了?!决死队的家伙们在做什么!”

  听到斥候报告的弗狈兹伦格,火大地站了起来。

  【炎】军的报告比预想中还要接近神都。

  在前两天靠着这个有趣的策略拖住了他们的脚步,但到了现在,【炎】军仿佛取回了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军速度。

  “喂,配备在这里的家伙们,确定是可以用的吧?”

  弗狈兹伦格指着地图,跟决死队组长确认。

  他从斯卡维兹手里接受这只秘密部队还不到半年。

  在这段时间,他担任了讨伐【绢】的参谋,在许多方面运用了这只部队。

  但要他把握所有人的性格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决死队是斯卡父亲所选择的人。虽然不能说没有不会变心的人在,但实在很难想象全部人都一起害怕了。”

  “呼嗯”

  弗狈兹伦格点了点头,思考起来。

  前两天还是很顺利的。

  也就是说,决死队的人们在好好施行着他的策略。

  如果到了今天连续出现了感到害怕的人才奇怪。

  从决死队组长的话来看,选的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也就是说,敌人找到了对策吗?”

  只能这么想了。

  但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呢。

  弗狈兹伦格认为这次的策略是完美的。

  找到潜伏着的数十士兵不是太难,但在广大的大自然中也不是那么容易。

  要是仔细寻找的话,那肯定是能找到的,但也要花费相应的时间。

  但是,从敌军部队一天能行动如此长的距离,很明显并不是这样。

  “……不行,想不明白。只能说是未来的智慧,或者是英灵战士的能力了吗。”

  遭遇到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时,只有这两种可能。

  弗狈兹伦格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正确的。

  “那么,该怎么办呢。”

  已经大大拖延了他们两天时间的进军。

  作为殿后可以说是完美完成了任务。

  这时撤退也无妨。

  但对打败仗的军队来说,需要多一点时间,让他们恢复踏上战场的自信。

  “但是没有必要尽孝到那种地步啊。”

  虽然交换了兄弟誓杯,但也没有对他起誓效忠。

  只是为了看到让自己输了的对手会有着怎样的结局。

  对【钢】这个国家也没有特别情怀。

  没有冒死的理由。

  就算让决死队的家伙们去死,他自己却丝毫没有死的打算。

  说是从师傅那里继承来的遗产,但对这些认识只有半年的人,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感受。

  对他来说这些人只是成为自己战功的垫脚石。

  而且决死队的这些家伙,都是自愿的。

  他们拖住了十万大军的脚步,让好几位将领负伤死去。

  绝对不是死的毫无价值。

  倒不如说这个策略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价值。

  赋予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士兵们,泰山般的价值。

  弗狈兹伦格甚至想感谢他们。

  他能被任命为这支秘密部队的指挥官,正是这合理得不近人情的性格。

  “……话说,她要成为母亲了啊。”

  在要撤退回神都时,她喊住了弗狈兹伦格。

  对人冷酷无情的弗狈兹伦格,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唯一特别的存在。

  母亲早逝,身为【狼】少主的父亲多数时间在宫殿里,照顾年幼的她的,几乎是名为洛普特的弗狈兹伦格。

  可以说,养育菲丽希亚成长的正是自己。

  所以他对夺走了菲丽希亚的勇斗,舍弃了自己的菲丽希亚感到愤怒。

  像是被夺走了女儿的父亲。

  “我已经到了这种年纪了吗。”

  弗狈兹伦格想起了她出生的那天。

  “你这个笨蛋!”

  男人毫无留情扇了一巴掌过来,洛普特捂着脸。

  对现在的他来说肯定能躲过的攻击,但当时的他只有八岁。

  虽然他比起同年代的孩子来说,身体能力要强,但到底也只是孩子,面对成年人毫无办法。

  更不用说还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要把符文的事情说出去?不是告诉你谁都别说的吗?!”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还说长大后会成为兄弟……”

  啪!

  洛普特的辩解招致了与刚才一样的巴掌。

  “傻瓜!就是信用了朋友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唉?”

  洛普特吃了一惊。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导致现在会被父亲揍。

  “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把符文说出去的事情?”

  “啊!”

  洛普特注意到了。

  他明明对朋友说了,不要对任何人说。

  但父亲还是知道了。

  也就是说,朋友说漏嘴了。

  “我跟你说过,要是被大家知道你持有符文的话,会有危险。”

  “但是,大家不都是憧憬着英灵战士吗?说是氏族的宝物……”

  “的确那是让人憧憬的对象。但同时,也会被嫉妒。”

  “憧憬?嫉妒?”

  对八岁的洛普特来说,这是难明的话语。

  但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这对怒气还在头上的父亲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听好了,洛普特。我们是外来者。并不是生来就在【狼】的子民。给我记好了。”

  洛普特知道父亲原来是【蹄】的少主。

  与弟弟尤古维争夺继承权失败,流落到了这里。

  “外来者……”

  洛普特不太明白。

  在他看来,他是在【狼】的土地上长大的人。

  但父亲说,他是在【蹄】出生的,是外来者。

  “没错。外来者压倒了原住民,占据高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脸。那么肯定会有对此反感的人。”

  “……是。”

  洛普特低吟着。

  刚才的话,连年纪小的他也能明白。

  洛普特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身体能力,面对比自己大几岁的孩子时也能角力,就是这么才气焕发的少年。

  所以孩子王才会对自己露出那么明显的敌意。

  洛普特对孩子王的地位没有兴趣,只是想和他们打好关系。

  “肯定有不少人对身为外来者的我却一帆风顺地达到了少主辅助的地位这件事觉得不爽。此时如果我的儿子成为了英灵战士的话,他们肯定会受到极大刺激。说不定会有人要把你在尚未成长起来之前灭掉。”

  “……虽然是我来说,但真的会杀掉成为氏族宝物的人吗?”

  英灵战士,是与普通人天差地别的存在。

  要是成长起来,能为氏族带来繁荣与安宁。

  换句话说,抹杀英灵战士,会给氏族的未来带来极大的损失。

  践踏了田地里难得出现的嫩芽。

  要是这么做的话,肯定无法收获食物。

  虽然才八岁,但洛普特的脑袋灵光。

  所以无法理解这种事情。

  “没错。杀掉。不论你能带给全体多大的利益,不论是否交换誓杯,只要有妨碍到自己的存在,就让他消失。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父亲如此断言。

  不是的,义理人情也是人类重要的一部分。实际上,也有如此珍视的人在。

  但是,人类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对被从【蹄】赶出来的他来说,这是绝对的真实。

  “听好了,洛普特。不要相信他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且,你已经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所以被我教训了。”

  “……”

  确实如此。

  要是不相信朋友的话,自己的脸也就不会这么肿。

  虽然朋友自身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

  所以,若无其事友善地说了这些话。

  越传越广,然后被洛普特的父亲听到。

  根据父亲所说,说不定洛普特会有生命危险。

  这就是相信他人的结果。

  “……但是,不相信他人的话就活不下去了吧?我的生存之路,只有相信着父亲赚来钱然后养育我长大。而且,要是不相信农民们会种田的话,氏族也无法成立吧?”

  “你果然很聪明啊。”

  父亲认为洛普特说的有一定道理。

  受到父亲夸奖的喜悦,也只有一瞬间。

  更深的黑暗,将涂满他的心灵。

  “没错。只有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使用他们。不是相信。而且把他们当作没有心灵的道具使用。”

  “……人们会跟随如此无情的人吗?”

  “只要笑就好了。笑吟吟、亲切的。认真听对方的话语,说出对方期望的话语,哪怕不是用心的,也能抓住人的心。”

  “抓住,吗?”

  “啊啊,抓住。诚心诚意什么的,只要看起来像就可以了。实际上并不用管这些有的没的。只要让人觉得你这样,就算什么都没有别人也会跟随你。但要是你不这么做,不管你有多少,也不会有人追随你。”

  “……”

  就算是日后以冷酷无情着称的洛普特,在这个年纪,也被父亲那话语里的无情冷酷惊到无话可说。

  “洛普特,你受到长辈宠爱,并且头脑很好,对武也很有天赋。对人交往也很敏感,容貌也不错。你迟早会成为【狼】的宗主。所以,你现在就应该学习上位者的心得。”

  “……”

  “仔细观察他人,洛普特。人因何而喜,因何而怒,因何而悲,在期望着什么。制作受人喜欢仰慕的假面,操纵人。”

  对茫然失措的洛普特,父亲接二连三地说出话语。

  对他来说,这是对自己唯一儿子洛普特的父母心。

  对自己天赋异禀的儿子的期待。

  但这也是一种诅咒。

  即使他自己不是这样觉得。

  尽管这是父亲的爱。

  父亲的价值观,扎根在了孩子的心灵深处。

  以后,洛普特就以开朗的假面示人,随后渐渐遗失了自己。

  “老爷,不好了!”

  女仆一副慌张的样子闯了进来。

  “什么事?!现在在商量重要的事情,待会再说!”

  “但,但是,夫人要生了……”

  “什么?产婆不是说还有十天多吗?”

  “是,是的,但是现在已经有生产的迹象了……”

  “切,快去喊产婆!啊啊,别叫之前那个。竟然能算错产期,我不能把我的孩子交给这么无能的人。”

  说完后,父亲出了房间。

  应该是去妻子,洛普特母亲那里了。

  虽然是允许纳妾的地位,但还是专情于妻子一人。

  身为孩子十分崇拜这样的人。

  之所以只专情一人,理由是,肯陪伴他从【蹄】到这里的,只有她一人。

  随后洛普特产生了疑问。

  “父亲说不要信用他人,所以是连母亲都不信任吗?”

  快生产时,父亲被女人们赶出了房子,洛普特向父亲问道。

  父亲瞪大了眼。

  “不要说胡话,你母亲是我的家人,不是外人。”

  “家人的话,那种交换誓杯的兄弟不算吗?”

  誓杯是将没有血缘之人成为家族的人。

  血缘关系?

  但是,父亲与母亲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即使如此,也因为家人所以相信着。

  洛普特不明白哪里不对,不明白区分两者的界限在哪。

  “你太小了可能不太明白,所谓的誓杯兄弟,背面里有着许多权力斗争,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这样吗?”

  与自己相中的人交换誓杯,成为亲兄弟。

  结成比血缘关系还要稳固的羁绊。

  与那些真正的伙伴一起,守护【狼】。

  孩子的梦想,被父亲亲自打碎。

  但是,父亲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嗯。我相信的并不是所谓的誓杯,而是你们这些真正的家人。”

  “……现在诞生的孩子,也是家人?”

  洛普特战战兢兢地问道。

  父亲由于洛普特太过优秀,看漏了一样东西。

  就是生而为人,必须要依靠什么东西。

  小时候就更是如此。

  突然失去了目标,洛普特现在有着强烈的不安。

  现在诞生的孩子,是怎样的?

  是家人吗?

  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必须怀疑那孩子的同时,戴上谎言的面具吗?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当然。会是你的弟弟或妹妹。肯定是家人,应该会很可爱吧。”

  “好,好的!”

  洛普特松了一口气。

  他正期望如此。

  不可能不可爱的。

  “哦呀!!哦呀!!“

  从房间里传出婴儿的哭声。

  看来平安诞生了。

  父子两人闯入了房间。

  美丽的母亲,由于生产太过疲劳,满脸汗水地睡在床上。

  但表情十分满足。

  产婆正清洗着刚降生的婴儿。”噢噢,老爷,母女平安。是可爱的女孩子。“”是吗!嗯,很健康啊!名字定好了。就叫菲丽希亚!“

  父亲抱着从产婆递来的婴儿。

  父亲小心翼翼地用手臂撑着婴儿的头部。

  “菲丽希亚……这,是我的妹妹……”

  洛普特看着婴儿的脸,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情。

  产婆说是可爱,但客观来看,这只是客套话。

  洛普特看过其他家的婴儿,与那些孩子相比,这个孩子的肌肤被羊水浸泡的发皱,脸不算好看。

  现在也在高声哭喊着,平时的话会觉得不快。

  但洛普特对她感到亲切。

  有一种必须守护她的使命感。

  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妹妹。

  打心底里能够信任的,少数的人。

  洛普特心里发誓,一定会珍惜她,为了她的幸福,无论什么都会做。

  “哼,说起来,我在小时候还发过那样的誓啊。”

  洛普特——弗狈兹伦格自嘲地想到。

  因为是家人不会背叛,因为是家人所以要珍惜,这些价值观,现在的他嗤之以鼻。

  但是,那个时候的洛普特是相信这些的。

  “……嘛,对勇斗没有尽忠的打算,但作为对菲丽希亚怀孕的祝礼也不错。”

  做到底并不是因为想起了当时这种廉价的理由。

  家人也不能完全信用。

  家人在该背叛时也会背叛。

  他也早已明白父亲的这些话语站不住脚。

  事实上,菲丽希亚也选择了勇斗。

  没有义务为这样的妹妹做些什么。

  但就算如此,他也无法抛弃妹妹。

  小时候立下的誓言,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这样我可不能嘲笑勇斗啊。”

  我也很天真啊。

  但不可思议的是,弗狈兹伦格并没有讨厌自己,心情也没有厌恶。

  “嗯,这里可以看到周围。”

  弗狈兹伦格在稍高的岩石上看着眼下的草原。

  特意站在显眼的地方,就是要让敌方的斥候看到。

  因为有着自己一个人能逃脱的自信,所以为了打听出自己的策略为何会被防下,被【炎】军抓住也不坏。

  “那么,让我看看手段吧。”

  虽然看不到,但已经有五名决死队的队员潜伏在其中。

  剩下的就是,等待着【炎】的到来。

  ……。

  …………。

  “嗯?”

  大约过了一小时后。

  一位幼女漫不经心地拨开草木走了出来。

  城市外有着不少强盗和山贼。

  这个年龄的少女能独自出门属实不可思议。

  更引人注目的是,少女的服装。

  一言以蔽之,这不是攸格多拉西尔风格的服装。

  当然攸格多拉西尔各地的文化也有所不同,但她的服装也太超前了。

  更重要的是——

  “看来目标现身了。”

  “哈?那个少女?”

  决死队组长吃了一惊。

  在决死队组长看来,他尽管对少女的服装感到违和,但只认为是一位十岁的少女。

  但弗狈兹伦格确信就是她。

  在看到的瞬间就感觉到恐惧。

  那是——

  “别被外表骗了。那可是个不得了的怪物。”

  “……哈啊”

  “你不明白吧,那小姑娘身上的神力,足以匹敌斯狄因索尔。”

  “?!虎心王?”

  决死队组长变了脸色。但眼神却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与那规格外的怪物同等,对他来说太过于不现实了。

  是不是为了让他警戒起来故意说的。

  弗狈兹伦格叹了口气。

  “我先说明,我没有撒谎。那小姑娘的神力,与那怪物相当。”

  身为秘法使的弗狈兹伦格,能在一定程度上看到神力。

  能在这种距离看到她所散发出来的神力,足以说明并不寻常。

  是十分浓密的量。

  “……看来是真的呢。但是……与那个相当吗。”

  决死队组长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弗狈兹伦格十分明白他的心情。

  不想与那种对手为敌。

  而且这里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只有五名人员。

  加上隐藏着的人员一共十名。

  并不是能迎战那种怪物的人数。

  “嘛,到底还是小孩子。还无法熟练运用这种神力。”

  “但也很糟糕啊。听说斯狄因索尔在十三岁时就一人攻破了一座城寨。”

  “啊啊,的确是事实。”

  “……真是饶了我吧。”

  “同感。嗯?她动了!”

  少女看了看周围,歪了歪头,下个瞬间,往草堆里突进。

  那个方向,的确藏着决死队的人。

  “啊咕!”

  随后便响起了临终的惨叫,鲜血飞舞。

  虽然被草堆挡着看不到,但毫无疑问是那位少女干的。

  草丛又再次开始摇晃起来,她在前进着。

  她移动的方向,的确有着决死队的人。

  “切,果然能明白伏兵在哪啊。”

  如果不明白的话,是不可能这么直线距离突进的。

  一次可能还是偶然,但要是一直这样的话那就是必然。

  那缠绕于身的磅礴神力,肯定是英灵战士的能力。

  “我也有想定有英灵战士在的时候的策略就是了。”

  弗狈兹伦格不快地说道。

  像吉可露妮、希尔德加德、【爪】的双子那种,对味道和听力异于常人的类型,会选择在下风处屏息应对。

  像洛普特这种有着优秀的观察眼的人,则可以在大草原上匍匐前进。就算是有着像【枪】的宗主哈鲁巴鲁兹那样附身鸟类的能力也难于发现。

  “十有八九,是双纹。真是烦人啊。”

  将这边绞尽脑汁想出的策略,以力量应对。

  真是让策士欲哭无泪的存在。

  “……嗯?”

  回到路上的少女感受到了强烈地视线,凝视着这里。

  随后像箭矢一样飞奔而来。

  “看来是注意到我们了。那么,怎么办呢。”

  要是马上竭尽全力逃跑的话,能捡回一条命。

  就算她的身体能力异于常人,也赶不上骑马的速度。

  但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对【钢】极为危险。

  【炎】军有十万,【钢】军仅有三万。

  要不是装备的质量上有着差距,甚至不能成为一场战争。

  所以,就只能用策略了。但要是敌方中有着能正确把握我方位置的人在,那说不定用不了策略就结束了。

  “问题是,我要怎么做呢。”

  弗狈兹伦格露出苦笑。

  弗狈兹伦格自认为谋略家,但在个人武勇上也自认能进入攸格多拉西尔前十。

  当然这包含了谦虚,真心话是认为能进入前三。

  在斯狄因索尔、斯卡维兹死去的现在,除了吉可露妮和【炎】的猛将席巴,弗狈兹伦格认为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一般来说,就算对方是双纹,但也不可能输给年纪如此小的对手。

  但是,那是不能用常理对待的双纹。

  曾与斯狄因索尔同盟的弗狈兹伦格,近距离见识过那不讲道理的力量。

  “你骑马赶回神都,把事情告诉勇……伯父大人。”

  收回思绪的弗狈兹伦格,马上对决死队组长发出指示。

  必须让勇斗知道双纹的存在。

  这是目前的最优先事项。

  “你要怎么做?”

  “哼,我在这里迎击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是曾经从勇斗那里听到的谚语,弗狈兹伦格扬起了嘴角。

  面对这极端危险的人物,弗狈兹伦格打算一个人迎击。

  到了决战时,要在万军之中取其首级并不是易事。

  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本来没打算做到这个地步啊。”

  目送着决死队组长离去,弗狈兹伦格自言自语道。

  弗狈兹伦格之所以愿在勇斗旗下,是想见证这个把自己打败的男人,能走到哪一步。

  以及,守望自己可爱的妹妹的结局。

  做一些差不多的事,让跟随自己的人不会为生活发愁就行。

  并没有打算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虽然在对【钢】联合军、对信长的战斗中因一时大意而失败,让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中,但那只是敌人的策略在自己想定之上。

  在那时的弗狈兹伦格看来,两场战斗都不危险。

  他在勇斗旗下挥枪,只是想赚点小钱,然后在【钢】内逐渐稳固自己的地位,让人对自己有印象罢了。

  所以这庆祝菲丽希亚怀孕的贺礼,太过盛大了。

  一人与虽年幼但是是双纹的怪物交战,无异于一人与虎和熊战斗。

  “只能说我也疯了。”

  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能说是一时冲动了。

  硬要说的话,是有一股怒火。

  勇斗输给了信长。

  用了很多借口欺骗自己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但只有这点无法忍受。

  就算忍了,也让人发怒。

  “哼,嘛,算是还师傅一个人情的好机会。老是被借人情也很不爽。”

  给自己找借口,糊弄自己后,弗狈兹伦格拔出了腰间的刀。

  在他的眼前,黑发的幼女眨了眨眼。

  “哇,戴着奇怪面具的大叔。”

  焰瞪大了眼睛。

  感觉到这里有着格外强的生命跃动,想着应该是大猎物满怀欣喜的冲了过来,结果却是一位如蝶一样戴着面具的长发异样男子。

  焰对此感到震惊。

  “大叔这个称呼真是过分啊。我还二十多啊,小鬼。”

  “才不是小鬼!焰已经十岁了!父亲大人已经给我举办过成年仪式了!”

  焰愤慨地说。

  大人无论谁都是这样的人啊,焰这么想道。

  明明看不到也感觉不到、没有力量,如此迟钝的人,偏偏能在年龄上能够把焰当成小孩侮辱。

  果然除了父亲大人以外,没有正经的大人。”我很火大。所以宣判你死刑。嘛,虽然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你。“

  轻踏大地,焰手里的短刀向弗狈兹伦格袭来。

  但这如疾风般的一击,被轻易弹开来。

  不止如此——”呀啊!“

  还带有强烈且锐利的反击。

  就算慌忙向后退去,也被削了几缕前发。”不愧是双纹,果然不能当作小孩子看待。“

  男人收回刀,淡淡的说道。

  脸被面具覆盖所以不明白表情,但眼里并没有轻视的意思。

  刚才的那一击,是毫无迷茫,充满杀气的挥刀。

  焰开心地笑了起来。”诶,能明白啊。能一眼就看穿的,只有席巴那种大叔了吧。“”【炎】那些家伙全都有眼无珠。像你这种怪物,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明白了。“

  “说女孩子是怪物真是过分啊。”

  焰这么说着,但脸上没有丝毫不快。

  不如说在高兴着。

  “呐,能明白焰有多强的话,不如投降吧?让你成为焰的孩子。”

  焰笑眯眯地问道。

  这是与自己一样,属于【能看到】的人类。

  数量十分稀少,要杀掉的话也太浪费了。

  想要养起来。

  “哈哈,竟然想让弗狈兹伦格成为你的孩子吗。无知者无畏啊。”

  “弗狈……什么?太难念了,就喊你弗狈吧。”

  “……所以说讨厌小孩啊。”

  弗狈不愉快地砸了咂嘴。

  只是有点记不住名字而已,真是心胸狭窄的大人啊,焰这么想着。

  “那么,要怎么做?成为孩子吗?不成为吗?”

  “现在并没有成为谁的孩子的心情。更不用说要成为比自己弱、还不懂事的小鬼的孩子了。”

  “弱?焰吗?嗯?我还认为大叔你是能看到的,结果也只有这种程度吗。”

  焰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叹了口气。

  这个名为弗狈的大叔的确很强。

  从刚才的一击就可以看出,是与兰同等,不,在那之上。

  但比起席巴要弱,并不足以成为自己的敌人。

  不明白这点的话,只能说焰看走眼了。

  但虽说如此,能看见的人类还是十分宝贵的。

  “看来有必要教育一下你呢。”

  “哼,这是我要说的,小鬼。让你知道大人的恐怖吧。代价就是你的生命。”

  语言交锋的同时,注视着对方。

  下个瞬间——

  响起了金属碰撞的高昂声。

  (译者:……我还没看后续,但这两人不会是一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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