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救兵

  师昧怔怔地看着对面,他看着楚晚宁乍然出现,又渐渐消失。

  也看到墨燃对着如烟般消失的楚晚宁失声痛哭。

  他看到墨燃手脚并用地爬到楚晚宁身边,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楚晚宁。

  他盯着对面,看到脸色苍白,浑身几乎被冷汗浸透的楚晚宁,看到楚晚宁又在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楚晚宁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他呢?像是遗憾,像是怀念,又像是沉痛,恍惚还有那么一两分的羡慕。

  师昧觉得自己记性很好,他可以肯定,来到死生之巅前他从未见过楚晚宁,而楚晚宁却似乎对他很了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对楚晚宁防备甚深,直到他发现这个貌似冷漠的男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对他好。

  他感动过、犹疑过、动摇过,但墨燃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他所有的感动都像一个笑话——楚晚宁的好可以给他,也可以给别人,甚至给的更多,他从来不是特别的那个。

  他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贪婪,开始希望那个人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希望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所以,他下定了决心,他要楚晚宁成为他的,他的傀儡、他的伙伴、他的挚爱,他要他们一起沉沦,一起新生。

  可惜上天从不肯眷顾他,所以才让他在功败垂成的霎那动摇,只因墨燃那句“你让他杀人,他会伤心”,他不忍对方伤心,对方却毁了他全部的希望,毁了他和族人的唯一的生路。

  师昧看着明明已经神色恍惚还在强撑的楚晚宁,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自作多情且可笑。

  他连让他伤心都舍不得的人,却在用自己的命护着另一个人:他清楚的看到那抹重伤他的虚影是在墨燃的胸口被触发的,那是楚晚宁早已给予的守护。

  听到师昧的笑声,楚晚宁皱了皱眉,心中暗自警觉,只是现在的他连眼神聚焦看清周围的动静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

  他强忍着筋脉里撕裂般的疼痛,勉强保持着清醒,虽然他知道没人能破他以半个地魂设下的结界,但他始终不能放心。

  楚晚宁能忍下身体的疼痛,却无法控制心底弥散开来的悲意——他敬爱的师尊只是将他视作另一个灵魂的容器,他悉心教导的弟子却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将他变作傀儡的心思。

  恍恍惚惚中,楚晚宁想,是不是因为他本不应存在于世间,又或者因为他的本体的缘故,注定被人视作傀儡、工具?

  若是如此,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世间、拥有灵智成为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突然有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灵力注入他的身体,浑身的剧痛瞬间缓解,涣散了的神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隐隐约约的,楚晚宁听到了墨燃的声音,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问他哪里疼,让他不要睡。

  那些弥散的悲苦像是霎时被按了暂停键,又被缓缓聚拢消解,楚晚宁忍不住想,前世今生,似乎也只有墨燃,只有这个前世给他最多痛苦的人愿意给他一缕暖,愿意以身护他,偏偏是他大意,弄丢了那个将他放在心尖儿的少年。

  “墨燃,别。”楚晚宁捏了下墨燃护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试图制止墨燃继续给他输送灵力。

  他知道,迷香的效果仍未消失,墨燃只能强行从自己的血脉里逼出些许的灵力,他知道那有多痛,有多伤身体。

  “师尊”听到楚晚宁的声音,墨燃紧绷的心神放松了几分,那个他喊过无数遍的称呼脱口而出。

  楚晚宁怔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应,更不知道从今后该如何与墨燃相处。

  幸好,接到讯息的薛正庸及时赶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薛正庸接到传讯海棠的时候吓了一跳,他看到海棠上沾染的血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派人去通知了贪狼、禄存几位长老,自己御扇而来。

  看到红莲水榭的景象,薛正庸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来。

  待看清薛蒙、白何像是睡着了,而楚晚宁和墨燃、师昧三人看上去甚是凄惨,薛正庸一时间有些想不通,谁能有这么大神通,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昏、重伤这几个人。

  楚晚宁的实力毋庸置疑,他自己的徒弟和儿子什么水平他自然心中有数,还有一个深浅不知的白何,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轻易的被人钻了空子。

  “玉衡,燃儿,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怎样?伤的重不重?”

  薛正庸远远的感觉到薛蒙和白何的呼吸,确认两人无事,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师昧,转而到了楚晚宁和墨燃身边。

  看到薛正庸,无论是楚晚宁,还是墨燃,都不禁松了口气,楚晚宁本就身体有恙,又强行运转灵力,能撑到现在,几乎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坚持。

  故而,他见到薛正庸只来得及交代他看管好师昧、照顾墨燃,就昏了过去。

  “玉衡!玉衡!燃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正庸见楚晚宁昏过去,很是着急。

  “师尊,玉衡长老只是受了伤,没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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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燃给楚晚宁输送灵力时,顺带探查了楚晚宁的情况,确认了楚晚宁性命无忧,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痛。

  “燃儿,你要不要紧?怎么玉衡说你也受了伤?”

  想起楚晚宁临昏迷前还在担忧自己的情况,墨燃突然觉得那种筋脉被拉扯着的痛意似乎也缓解了几分,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他甚至忍着痛意对薛正庸笑了笑道:“我没事,贪狼长老什么时候到?玉衡长老伤的比较重。”

  就在这时,贪狼、禄存等几位长老及时赶到,看到红莲水榭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人,他们的震惊不比薛正庸小。

  贪狼和禄存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禄存去看被迷晕在亭子里的薛蒙和白何,贪狼朝楚晚宁和墨燃走去,同时吩咐身后跟着的弟子去看师昧。

  那弟子平日里与师昧关系颇为亲近,接到师父的吩咐,径直朝师昧跑了过去,谁知,在距师昧三尺远的地方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道狠狠的推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谢寻下意识的扶了那弟子一把,他吃惊地看着师昧的方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红莲水榭的其他人,对结界术颇有些研究的禄存道:“这是结界,若我没看错,应该是玉衡设的。”他说完,看向了唯一清醒着的墨燃。

  “燃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薛正庸一边让位置给贪狼,一边问道。

  墨燃动了动针刺似的疼着胳膊,让楚晚宁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在自己怀里,然后看了眼疯笑了一会儿后就陷入沉默的师昧,这才说道:“师昧下了迷香,迷晕了白何和薛蒙,想给玉衡长老下蛊花,被我拦了下来。”

  “蛊花?”贪狼早就注意到了那朵黑色的花朵,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他还没来得及问。

  “算了,先把楚晚宁弄到房间里去,就他这身体,再在外面待下去,没病也要病了。”贪狼又看了眼那朵花说道。

  “贪狼长老,玉衡长老他……”墨燃一把拉住贪狼的衣袖,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样?他本来灵核就脆弱,比刚凝灵核的小弟子也好不了多少,这下又强行运转灵力,更是连灵脉都伤了。眼下也只能慢慢养着,至于能不能痊愈,看他造化吧。”

  墨燃愣了下,随即看向了无知无觉地躺在他怀里的楚晚宁,他惊愕的想,楚晚宁灵核脆弱?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北斗仙尊晚夜玉衡,上下修界公认的第一宗师啊。

  “贪狼,你给燃儿看看,玉衡说,燃儿也受了伤。”薛正庸说完,又转向墨燃道:“燃儿,你把玉衡给我,我先送他回房,先让贪狼给你好好看看。”

  薛正庸伸手去扶楚晚宁,却被墨燃下意识的避开,他愣了下,就听墨燃解释道:“师尊我没事儿,这点儿小事儿还是不麻烦师尊了。”

  薛正庸看着墨燃抱起楚晚宁步伐稳健地走向楚晚宁的寝室,这才看向师昧,一脸凝重的问道:“玉衡与你也算有恩,你为何这般恩将仇报?”

  “斗米恩,石米仇,这世间恩将仇报的事儿多了去了。”禄存皱眉看了师昧一眼,接着说道:“尊主,依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查一查他是不是还有同伙,胆敢在红莲水榭做出这种事,不可能没有什么凭仗。”

  “蒙儿和白何怎样?”

  “没事儿,就是中了点儿迷香。谢寻已经给他们吃了解药,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大概就醒了。”禄存朝红莲水榭的屋子看了一眼道:“贪狼大概也没想到他能教出这么好个徒弟,可惜手段都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薛正庸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沉吟了会儿,这才说道:“红莲水榭的事儿暂且保密,对外只说玉衡闭关遇到了意外,这里交给你和贪狼,我和其他长老分头去查,看师昧他是不是还有同伙在。”

  “他呢?”禄存朝师昧的方向示意了下。

  薛正庸想了想道:“结界不撤,我们谁也奈何不了他,与其听他混淆视听,不如我们自己查。总之,先看管好他,其他等玉衡醒了再说。”

  禄存点了点头,自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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