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中,陈刚有错么?
你无权无势,空有一身天赋,瞧得上你的,道你一句未来可期,瞧不上你的,谁又愿意给你个脸?
想要来钱快,只能拿命挣,哪有错?
或许真算错,错就错在遇见的时候不对,错在当时的陈刚不强。
若是现在的陈刚,一身沸血境圆满的功夫,位居许氏青衫药师,实力,地位,放眼宁阳都算一等一,位高权重,谁不乐意给个面子?
老鸨别说要钱了,就是一分钱不给,怕是也会眼巴巴地将女孩送到陈刚手上。
可是事情没有如果,陈刚再悔也回不去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更刻苦的练功,而立之年不到就沸血境圆满,不愧其天才的名号。
生活中依旧一个人,一个人养着她留下的唯一的儿子,看着其儿子长大,每次在其问母亲去哪了,偏偏陈刚还不敢说出原因,道出真相。
只能日日夜夜借酒消愁,勾栏寻欢。
是妄想寻见那个她?
可能更多的是逃避那个他。
林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理解陈刚。
难怪之前一直叮嘱他,不要掺和许氏宗族之间的事,做好自己本分便好,原来真正想说的是,莫要如他一般。
为人父,不敢告诉其子,妻子去世原因;为人夫,眼睁睁看着妻子丧命。
究其原因暂且不提,明面上确实是因为插足了许氏家主那个位置的漩涡,才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才说生活已经那么苦了吗?
林末心里暗道。
“故事听完了,如今我意愿收你为徒,你,愿意吗?”孙行烈酒已经饮完,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末。
“你拜我为师,许氏那边你便不用再担心,一切有我。”
林末一愣,沉默起来,虽然早已预料,但此时依旧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他自然愿意至极。
可是宁阳这边越来越乱了。
从入山时普世教点燃引兽香,派出一位半步立命的武夫前来截杀他们,就能看出。
要知道像许氏这样的家族,每次进山时间,路线,都是前一天才确定的,可以说极为隐秘安全,就是为了防备意外发生。
但偏偏即便如此,依旧被普世教提前得知埋伏。
这说明什么?
说明许氏中早有普世教的暗子,甚至地位还不低,他可不认为这种一向稳妥起见,常年累月阴影里过活的邪教,一旦开始露出獠牙,只是为了恐吓一下世人。
况且那声许震南重伤垂死,他隐隐觉得不是虚言。
事到如今,林末早便打算好一月之后回到宁阳,正好年节就一家人一齐回林义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此时拜师孙行烈,到时候自己倒是一走了之,留老孙一个人在这傻眼,那不是害他吗?
他确实做不出这样的事。
想了想,林末摇了摇头,“孙师,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了,过些时日,我估摸着要离开宁阳了。”
他声音放的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孙行烈听罢也是一愣,他确实没想到林末会拒绝。
“宁阳估计要乱了,并非久留之地。。”林末叹息道。
如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想离开?
好歹也是其起家之地啊。
“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是担忧许氏会倒吗?”孙行烈问道,说话直来直去。
“我实话告诉你,普世教妖人最擅长玩弄言语之术,使一些鬼蜮伎俩,不可不信,但不可轻信啊。”
孙行烈叹了声气。
“许氏一族扎根宁阳数百年之久,根深蒂固。三大家如今虽偶有间隙摩擦,但终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相互扶持,哪有那么容易倒?”
“而且你带一大家子,真的安稳嘛?
若想搬离宁阳,又能去哪?如今天灾人祸,瘟疫横行,半路出家,哪个大势力又岂能听之由之地直接接纳你?
况且,如今天灾人祸,饥荒瘟疫,白骨累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你真能护持住一家人?
宁阳有三大家在,已经算挺好的,其余地段,真的强不到哪去。”孙行烈劝慰道。
为何宁阳比其余地方好?原因便在于有许氏药馆,使得周遭一出现瘟疫便得到及时的遏制,原因便在于有小龙山据点,建立起一道山兽防线,使得山兽不得随意下山肆虐。
而其他地方可没这等待遇。
林末依旧没有说话。
道理他自然懂,但实际情况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辜负孙行烈一番好意。
“那你离去吧。”孙行烈见林末如此固执,也没有再说什么,长吁一口气。
他能劝一遍已经算看林末合他意,再劝,已经乱了规矩。
林末点点头,起身站起,深深鞠了一躬,离开了。
孙行烈看着林末消失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
他自然是极为看重林末的,即使没有陈刚推荐,依然会将其收下,毕竟其体格天赋太强了,即使最后不能意劲立命,绝对也算得上立命以下,绝无仅有的强手。
收下这样一个弟子,以后行事会给他带来很多便宜。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谁料这小子脑袋确实木的很,说不听。
“怕又是个二十年后的陈刚了,也不知其到时候回想今日,究竟会不会后悔。”
孙行烈怅然道。
对与错,时间会最终告诉答案,而每个人,必将为自己轻率做出的决定负责。
另一边。
山道上,林末大踏步前行。
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孙行烈能给他什么?无非是一部练劲功法,以及帮他在许氏站台。
而练劲功法他会有,林氏自然不会缺,至于站台。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断流,哪有靠自己稳当?
真若什么许大少也来出管教弟弟,清除党羽,也得看看手上功夫如何。
他不是陈刚,也不会是陈刚。
一路往山下走,途径山市。
正值饭点,人自然极多。
这半个月中,宁阳那边又遣了不少补给队进山,这次有高手带队,虽然依旧损失了不少人手,但终究将物资运输进来了,小龙山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林末路过一家酒楼,明明隔了十几米距离,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是药酒,不过效用应该一般,顶多有几分增强气血,滋阴补阳的功效。
吃惯了药酒,最近又熟读许成元给的许氏药经,凭借前世半辈子做题人的经验,再加上不时能与许成元交流讨论,自然得了几分真昧。
鼻子一嗅就闻出了酒香里有三阳花的味道,其正是常见的增补气血药物。
而在小龙山,这类药酒,市场自然不小。
毕竟喝酒伤人道理谁都懂,但药酒总不至于吧?
一想到如此,吃酒时心中原本就不多的那点愧疚心虚,自然丢了个一干二净,当然受欢迎。
果然,远远走来,便听见嘈杂的吹牛打屁声。
整座酒楼,座无虚席,只看见小厮忙的脚尖踮地,来回奔波,好不热闹。
如若不是最近事情很多,不仅要补迷踪拳熟练度,看那药经,淬炼表骨,估计林末还真有兴趣去坐上一坐。
毕竟这类地方鱼龙混杂,信息却也是最为丰富的地儿,而恰恰无论在哪个世界,信息永远是最重要的武器。
林末摇了摇头,念罢,便准备径直走过,他实在没时间耽搁。
而就在这时,他在门口看见楼上有两道熟悉的人影。
酒楼二楼,一处桌椅处坐着三个身着许氏服饰的汉子,面前置满了酒菜,晃了一眼,好家伙都是硬菜,三人说说笑笑,不时划拳吃酒,好不快活的模样。
其中两个人正是程二与王卓。
还有一人林末并不认识。
此时的程二与王卓十分的潇洒,全然没有之前败犬的模样。
也是,凭借许氏补给队那身皮,在这小龙山不说人上人,确实也没多少人惹得起的。
林末目光深沉,认真打量了三人几眼,也不多看,怕引起警觉,片刻后转身便走。
一路上也遇见不少熟人,彼此打招呼,回到宿舍。
而下一刻,便换了身衣衫,直接从后山,循着小道往山上赶去。
王卓此时酒足饭饱,领着两个小弟从酒楼下楼,正盘算着下午去哪玩耍。
听着两个小弟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意见,一边说,一边关注着王卓的脸色。
谨慎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至极,同时心中也虚荣心暴涨。
他也不说话,只是哼着小曲,一副你们决定的模样。
反正最后去哪都得看他意思。
他对如今生活自然很满意。
有吃有喝有玩,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唯一有些憋屈的是那个贫民区的野种竟然没死?听说反倒还借机搭上了许二少的路子?
真他娘够操蛋的。
不止骂林末,更是骂那位许成元。
帮你做事,恶事做绝了,结果你俩搞一起了,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脑海中浮现那魁梧雄壮的身影,一想着两人之间的不对付,王卓便一阵烦心,方才吃的酒都好像不香了。
罢了,花坊玩玩吧,正好去发泄发泄。
难得再想,大不了以后绕着走便是,摸了摸有点发涨发热的小腹,王卓这样想到。
他念罢便打算招呼两人,准备改道去嫖,可刚回过神,只见一条粗壮的手臂从转角处猛然伸出,竟一把将程二连同另一人抓进了阴影。
咔嚓。
干净利落的骨骼断裂声。
这是死了?
王卓只觉浑身发热,鸡皮疙瘩爬上周身,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下意识便劲力整合,同时准备大喊。
可一刹间,所有声音都咽了下去。
只见一只漆黑的大手再次伸来出,王卓想动,可根本反应不过来,脖子瞬间便被轻轻捏住,如铁箍般箍住,完全不能动弹。
阴影中,高大的身躯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你!”
王卓呜呜的叫着。
竟然是林末!他怎么敢在小龙山杀他!他难道不怕许氏族规,三大家共罚吗?
恐惧感混着脖子处的剧痛袭来,空气稀缺带来的窒息感,让他拼命地鼓足力气扑腾,眼里满是哀求。
林末则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手上微微用劲。
咔嚓。
王卓瞳孔放大,眼中色彩消失,脖子一歪。
林末松手,只见王卓整个身子如破布般无力地落在地上。
见此,林末又上前踩了一脚,听见胸口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骨裂声,深深凹进去一片,这才放下心,转身离去。
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确实爽利。
林末一时只觉念头通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