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敲打，棋局之外的棋子
朱允熞心中对老朱想要说的话，大致有了猜测。
但却不知道老朱到底会用何种方式表达。
到底是狠狠地敲打他？
还是用温和的方式提醒他？
朱允樫不敢确定。
昨夜处死朱允炆和朱允熥，不管老朱口上如何说，心中一定是有所不满的。
毕竟老朱如此在乎亲情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尽管他昨夜在老朱面前放声大哭。
想要消除老朱心中的这种不满，但具体成效……朱允熞也无法确定。
毕竟他又不是老朱肚子里的蛔虫……
而且，这世上能够猜透老朱到底在想什么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吧？
侧上方。
老朱的目光终于彻底转向朱允熞。
朱允熞只与老朱对视一眼，便感觉仿佛有风暴要袭来一般。
威如山倾！
朱允熞越发紧张了起来。
好在，这等目光只停留了片刻，便转为了温和。
开口说道：“熞儿，昨夜京师之乱能够平息，徐丫头可当真是立了天大的功劳啊。”
“徐丫头是你的人，你和皇爷爷说实话。”
“她是不是你安排的啊？”
老朱张口便表扬起了徐妙锦。
并看似随意的问了朱允熞一句。
可朱允熞却知道，这实际上……是老朱在套他的话，同时也是在提醒他……
昨夜之事，他本该安排徐妙锦去制止京师之乱。
而不是让徐妙锦自发去做这件事。
手下有能人，固然可喜。
但如果上位者全然没有预料到手下人的行动，不能掌控全局。
那便是执棋者的失误！
朱允熞心中一紧，看来自己还是没能达到老朱的要求啊……
“皇爷爷……徐妙锦并不是我安排的……”
朱允熞如实以禀。
但想象之中雷霆震怒并没有出现，甚至老朱连敲打都没有。
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让人看不出老朱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转而说道：“熞儿，伱对徐丫头京师平乱之事，是怎么看的？”
“你觉得，咱是给予徐丫头赏赐，还是追究她假传圣旨的罪责比较好？”
老朱终于图穷匕见。
明明方才还在说徐妙锦制止京师之乱有功，但现在却突然问他是要给徐妙锦赏赐还是惩罚。
其意思已经甚是明显。
这是在变着法的问他，京师之乱中，他希望乱还是不乱？
为何在明知道朱允炆和朱允熥布局的前提下，却不提前安排徐妙锦去制止京师之乱。
而是要让徐妙锦自发行动？
老朱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老朱已经知道他故意让京师生乱，然后再去平乱的计划了啊！
同时也是在提点他，徐妙锦做的才是正确的。
而他故意让京师生乱这种做法不对！
朱允熞顿时汗颜。
没想到自己的布局竟然被老朱看了个清清楚楚。
还如此隐晦的点了出来！
没错，让京师乱起来，从一开始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而正是因为抱着让京师生乱的想法，朱允熞才没有在京师之中有任何特殊的交待，反而是坐观事情发展下去。
让京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乱起来。
至于朱允熞想让京师生乱的目的，一是为了眼前，二则是为了将来。
他始终担心，朱允炆和朱允熥虽然在阳山谋划着弑君，并且试图诬陷他与倭寇勾结。
意图十分明显。
更是没有过多遮掩。
简直可以说是在眼皮子底下在谋划。
老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万一……朱允炆和朱允熥在阳山之上没有被当场揭发。
被两人给逃掉了一劫。
到时，他岂不是无法给两人定罪？
嘴皮子上拉拉扯扯的功夫，怕是又让这两人给躲过去了。
可朱允炆和朱允熥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朱允熞深知，只要这两人在一日，那就每日每夜都在图谋着他这个太孙的位置。
放任自己的敌人在外面逍遥自在。
积蓄力量。
这可不是朱允熞的风格！
所以他才会坐视京师生乱，到时候他率领新军回京，平定内乱只不过在片刻之间。
更是可以直接坐实朱允炆和朱允熥的罪行。
毕竟常茂和安庆公主那里，肯定有两人的罪证。
这是绝对逃不脱的。
到时候朱允炆和朱允熥一样也会被定罪，他就可以轻松拿下这两个始终不怀好意的哥哥。
而且他更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收服人心。
加深对京师的掌控，让如常茂之辈，再没有可趁之机。
京师，将会是铁板一块！
到时候，他施展起各种改革来，也更加轻松自如，再无掣肘。
这便是让京师生乱的第二个好处。
当然，对于他来说，前者的好处自然是最明显的。
除掉朱允炆和朱允熥，对他来说才是当务之急。
而高手下棋，从来都是两手准备。
甚至三手准备！
朱允熞自认不是一个优秀的棋手，但他却能触类旁通，从其他方面入手。
对于朱允熞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容错率的问题，容错高，他就算失误一两次也没任何关系。
不影响大局。
但只要对手失误一次！
他就可以穷追猛打，直接将朱允炆和朱允熥堵死！
让他们无处可逃！
这，便是朱允熞对于布局执棋的理解。
可没想到……老朱不仅看穿了这一切，更是对他让京师生乱的计划有所不满……
只是老朱并没有明说。
而是隐晦的提点。
这也让朱允熞心中升起一道暖流，这说明皇爷爷是真的非常爱护他。
否则也不会煞费苦心，旁敲侧击的提点他。
甚至连敲打都算不上……
现在想来，朱允熞也确实发现了自己计划的疏漏之处。
老朱执掌大明数十年之久！
又岂会愿意看到自己治下向来安定的京师生乱？
这不仅于京师的百姓无益。
更是难免让老朱难受，甚至……是为自己的将来埋下隐患！
京师生乱，自己回去之后自然要惩治一批人，提拔一批人，赏罚分明。
京师，自然全都是自己的人了。
可其他地方呢？
为君者，不能谋一城之地！而要纵观整个大明！
得了京师的人心，却失了整个大明的人心。
这简直是亏本到不能再亏本的买卖！
想通了这一点。
朱允熞不再耽搁，直言道：“自然是赏赐！”
“皇爷爷，徐妙锦让京师免受兵祸，此乃惊世之功！于家国有利，于百姓有利，岂能不赏？”
“至于假传圣旨……”
“则是熞儿的罪过。”朱允熞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责：“若是熞儿能提早察觉京师之乱，早些在皇爷爷这里请旨。”
“徐妙锦又何至于假传圣旨？”
见朱允熞言辞恳切。
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处。
老朱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拆穿朱允熞的小把戏。
而是说道：“哈哈，熞儿若是能看到这一步。”
“那咱可就是真的能放心把大明交给你了！”
“不过，现在有皇爷爷在。”
“还不需要你来操心此事。”
老朱笑着摸了摸朱允熞的脑袋，话头猛然一转，说道：“你可知道，你三叔其实昨晚也来了阳山？”
三叔？
朱允熞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晋王，朱棢？！
北边的实权藩王！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
朱允熞大惊。
“没错，京师之乱，正有晋王的一部分功劳。”
“咱昨晚已经让蒋瓛找到了你三叔，让他去解京师之乱。”
“只是没想到，却先一步被徐丫头给摆平了。”
老朱笑意盈盈的说道。
徐妙锦的出现，当真是意外之喜。
而朱允熞越听，就越是庆幸……还好徐妙锦帮他解了京师之乱……不然真的要是让晋王朱棢去解决。
到时候怕就不是这般轻拿轻放。
含蓄提点。
而是直接挑明，当场敲打了！
想到此处，朱允熞忍不住松了口气。
在这件事上……
徐妙锦，当真是他的贵人！
至少，让他少挨了一顿老朱的骂！
只是没想到……
朱允炆和朱允熥的背后……竟然是晋王朱棢！
朱允熞双眼逐渐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