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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少年鲜衣怒马(上)【二合一】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


  沈棠日常想要怀疑人生。


  甚至连工作都无法专心凝神。


  祈善过来送东西,凑巧听到她的碎碎念,还以为她碰到啥烦心事,便顺嘴关心——自家主公还是一株正在发育的幼苗,作为她的僚属,偶尔也要关心一下自家主公的身心健康,可不能一声不吭就变态了。


  沈棠眸光幽怨地看着祈善, 目光一瞬不瞬,直接将后者看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道:“主公这般看着善,可是哪处不妥?”


  难不成是他早上洗漱不彻底?


  仪容有损?


  不待祈善多加猜测,沈棠幽幽地道:“我在想自己在阎王爷名册上还有几年阳寿,亦或者,往日若碰见强敌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困境, 是不是能让你们几个佯装投诚,兴许就能绝地反击,反败为胜了唉,愁啊”


  祈善:“”


  他克制嘴角细小的颤动,忍俊不禁又无奈道:“主公莫要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再者,不论是文心文士还是其他,人多了难免会有一两个特殊。主公只是”


  该说,只是她运气太好了?


  还是说,只是她运气太倒霉了?


  讲真,这般“豪华”、让主公闻之花容失色的阵容,祈善这些年奔波辗转拿了七个主公人头,也没碰见过一次。从某种角度来说, 这也算是一种无法复制的过人天赋。


  侧面来看——


  不也证明了自家主公的过人之处?


  沈棠一点儿没被安慰,更加emo了,但她也不是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


  嘿, 凡事都要往好了想。


  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


  姜胜几个的确费主公,但他们能创造的价值也可观。一个能顶好几個劳动力用, 而且人均“内外兼修”,对内能治理, 对外能打仗, 各有长短,互相弥补。


  在当下这讲究地位、出身、底蕴的混乱世道,若不是他们的文士之道弊病太费主公,不好找offer上岗工作,沈棠又足够命硬,哪还轮得到她将他们捡回窝?


  倒不是沈棠妄自菲薄,而是她的开局条件很难找到足够优秀又勤恳耐劳的打工人,更遑论经营一块小小地盘,还跟几个邻居打好关系,为以后的发展夯实基础。


  如此一番自我安慰之后。


  沈棠想通了,也不再emo。


  重新振奋情绪开始伏案工作。


  祈善这次的任务就是送粮过来,忙完了入账和交接工作,他便要带着人回去。河尹那边的水库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工,河道也开凿了好几里,上上下下忙得很。


  “这么快就回去?”


  沈棠还想将祈善留下来工作呢。


  祈善道:“倘若主公想留人,善倒是不介意,只是望潮那边搞不好会闹事。”


  沈棠:“”


  河尹现在只剩下顾池这个主事了。


  一想到整个河尹郡的工作量都压在他和一干官署官吏身上, 尴尬笑笑。顾池可是自己酒后绑架过来的,真将人家惹恼, 直接撂挑子不干, 她也没理说人家如何。


  祈善晌午便带人走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没说出来。


  河尹的确只剩顾池一个文士主事,但还有秦礼这些外援啊,真要是忙得脚不沾地、劳累过度,拉他们过来搭把手也不失为应对之策。(:3)?)是的,因着自家主公作风,上行下效,他们这些人也不拘泥是不是自己人了,只要能干活就能用。


  至于秦礼几个如何骂骂咧咧?


  只要没听到,就能装不知道。


  尽管鲁下郡治所夺回来了,但治所之外的县镇都被流民草寇祸害过,虽说沈棠过来之后,第一时间组织开仓赈粮,但仍有过半落草,或烧杀劫掠、打家劫舍,或聚众钻入深山当土匪,或跟随流民草寇去往其他敌方。众生皆苦,只为一口吃食。


  沈棠同情他们,但也要为了那些安分守己的庶民着想,与其他三家合计,拨出一部分兵力清剿鲁下郡境内的贼寇。


  宣传安抚为上,绞杀灭口为下。


  若他们愿意放下武器,重新去做一个普通庶民,便给他们这个机会,若不愿意还反抗动粗,便直接杀了,绝对不能将他们驱赶至临近郡县骚扰那些敌方的庶民。


  少冲等人自然没有异议。


  事实上,他们等沈棠这句话都要等得不耐烦,整日忙碌那些无聊的琐事,多余的旺盛精力都没处宣泄,筋骨都懒了。沈棠让他们拨出兵力剿匪,正中下怀。


  其中又以上南少冲最为积极。


  天微亮就急吼吼带着人出门,翻山越岭,上山下水,纵马撵着土匪跑。姜胜借此跟沈棠提了意见,鼓励庶民向官署举报土匪下落。最先过来举报,且提供消息属实的庶民,能获得官署奖励的一斤粟米!


  他作为鲁下人士,很清楚这地方民风民俗,村落宗族会互相包庇、隐瞒。不少土匪就是他们中间走出去的亲人,看到少冲等人率兵过去,甚至会通风报信。


  剿匪效率高不到哪里去的。


  沈棠闻言,深觉有理,还在这个基础上做了修改——根据举报的土匪规模,第一个举报的庶民可以获得不同档次的奖励。奖励不多,但对庶民而言却有着致命吸引力!鲁下郡除了治所,其他县镇都被糟践过,庶民秋收上来的粮食也被抢走。


  没有粮食,他们中很多人都度不过这个寒冬,一点点的粮食也弥足珍贵。


  珍贵到,足以让出卖他们此前还心照不宣帮着隐瞒的同村同族土匪。


  其一,治所也说了,会保守秘密,不向外透露报秘人的身份名讳。其二,此举不是出卖同族,而是在保护更多安分守己的同族良民,保护他们不受土匪侵扰。


  一番软硬兼施的手段,鲁下郡境内的土匪在七天内销声匿迹,最后甚至发展到四家武胆武者争抢一个剿匪任务。土匪是没了,但留下来的烂摊子还不止于此。


  给其他三家的信也得到回应。


  四家出人共治鲁下郡。


  直到郑乔王庭派来新郡守。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可能性不大,人家正忙着跟彘王一派斗呢,哪里有功夫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殊不知,还真有人注意到了,只是不是郑乔。


  而是郑乔的师兄,晏安。


  晏安并不赞成郑乔派兵驱赶流民草寇,要么彻底镇压,要么收纳己用,将气驱赶至别处,祸害其他地方庶民不说,还会让这个群体膨胀扩张,终将酿成大祸。


  奈何郑乔偏是不听。


  晏安被气得接连半月没去点卯。


  “哎,兴宁这是何苦呢?”


  外界都道晏安是被气得跟郑乔闹脾气,也有人说他被郑乔种种荒诞举止伤透了心,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急流勇退。唯独他夫人知道晏安是真的身体不好了


  盛怒之下又被寒风灌体。


  竟缠绵病榻半月。


  此时的晏安好似苍老了十余岁,从来黑亮柔顺的青丝也多了不少灰白,眼梢爬上细细的皱纹。面色蜡黄,眼底青黑,呼吸时而缓慢时而急促,看得人揪心。


  晏安在妻子搀扶下坐起身。


  饮下今日份的汤药。


  他压下舌根绵绵不断,似一根细针一样钻入心间的苦涩,淡声道:“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的。不是为夫,也会是旁人。”


  夫人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是年轻的眸染上更深的忧郁,帮他披上氅衣。


  空气安静了许久。


  宴安倏忽发出一声轻笑。


  夫人疑惑地看向他。


  宴安道:“是子虚传回来的消息。”


  听是“子虚”,夫人黛眉舒展:“唉,如今还能让你笑出声的,必是喜事。”


  宴安略微吃力地将肩头下滑的氅衣往上提了提,说道:“是不是喜事,还不好说。子虚传来消息,被师弟驱赶的那些庶民,途径鲁下郡,结果踢到块铁板。”


  夫人仔细回想一番,诧异:“先前兴宁不是说那位鲁郡守凶狠好斗,有勇无谋,任人唯亲,不堪大用?居然能守得住鲁下郡?让多倍于己的敌人吃瘪?”


  宴安的文士之道相当好用。


  基本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摸清楚,夫人跟他自小青梅竹马,又算同门,关系亲密,宴安在她这里基本没什么秘密。夫人自然也知道宴安对那些人物的评价。


  他对这位鲁郡守评价不咋高。说人眼光不好,必会在外戚这头栽跟头。


  难不成,逆风翻盘了?


  宴安说道:“姓鲁的死了。”


  “死了?那怎么说”


  “人死了,但他一早就向周边求援。那个为夫一直看不透的沈幼梨,居然向上南、天海、邑汝三地求援,集结兵力驰援鲁下。姓鲁的在城破当日毙命,一家老小都遭小人所害,只剩两条活口”宴安略有唏嘘。


  “只是这事便能让兴宁如此开心?”自从出仕郑乔,她就没见宴安怎么笑了,偶有笑意,也是淡淡的,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恍惚,“莫不是沈幼梨又做了甚?”


  宴安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这世上,他两个人看不透。


  一个是郑乔。


  一个是沈棠。


  如果说师弟郑乔内外全黑,偏执激进,残忍嗜血,那么沈郡守则是另一个极端。后者若是表里如一,对庶民而言,不失为一大幸事,但他担心这只是表象。


  表象之下另有真相。


  夫人道:“这不是很好?”


  宴安叹息:“或许吧。”


  夫人见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倦,便让他躺下歇一歇,别在操神劳心了。


  与此同时,行宫内庭。


  郑乔正仔细看着宴安相关情报。


  一侧的密探首领神情疑惑。


  宴安的忠心,满朝皆知。众人厌恶宴安的愚忠和固执,居然对郑乔这种人死心塌地,同时又同情宴安一身学识浪费在郑乔这种人身上,这人既可怜又可恨。


  但郑乔似乎不这么想。


  他见密探首领似欲言又止,嗤笑着将奏报轻轻掷在书案上,淡声道:“有什么问题便问吧?莫非是担心孤也会杀了你?”


  “臣下确有一事不解——明明,宴大人对主上忠心耿耿”密探首领越说,脑袋垂得更低,生怕郑乔一个暴怒就要砍了他的头颅,所幸这事儿并未发生。


  他还听到郑乔嗤笑。


  “效忠?”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词儿。


  他又道:“你说宴兴宁他效忠孤?”


  密探首领不解:“难道不是?”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众臣,大家伙儿都认定宴安对郑乔忠心耿耿,即便知道这位师弟已经烂得无药可救,也不曾放弃他。一次次替郑乔收拾烂摊子,奈何郑乔掀摊子的效率比他修摊子快得多,而且隔三差五不听劝,这才导致局势越来越不妙。


  这世上怕只有郑乔看不到这点吧。


  郑乔摇摇头,笑意讥讽地道:“你们啊,还是不了解孤这位师兄”


  密探首领不再言语。


  只是在内心暗想:一人可能看错,但这千万双眼睛岂会看错?宴安的忠心还需要怀疑?那位缠绵病榻的时候,若听到自家师弟这话,会不会心寒?


  转念一想。


  郑乔干出让宴兴宁心寒的事情还少?此前处于多疑和威胁,竟让宴安妻女到行宫做客一日,名义上做客,实际上是人质。若非是宴安愚忠到一定境界,早反了。


  郑乔抬手挥退密探首领,将那封奏报放烛火下焚烧。末了,他又抽出腰间佩剑仔细擦拭,看着烛光下反射泠泠白光的剑身,冷笑着将佩剑推回剑鞘。


  “忠心?”对着烛火喃喃,“可这世上只有想要孤性命的乱臣贼子!”


  “师兄,你可别让孤失望。”


  没两日,郑乔以朝中事务繁忙将宴安急召回来,后者也恰好病体痊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经过沈棠等人不懈努力,鲁下郡终于稳定下来。沈棠见时机差不多,准备回去。她毕竟是河尹郡守,天海三家派人来接班,鲁郡守头七也早过了,她继续拖着不好。


  于是,她留下康时以及一千兵马。


  拉着剩下的人回去。


  嘿嘿嘿,再过一两月又是正月。


  沈棠准备这次办个规模更大的第二届浮姑城新年运动会,邀请三家也派些“选手”过来,彼此竞争。嗯,真正原因还是为了吸引这些地方的冤大头来自家地界消费。


  (:3?)


  回去路上,她磨磨蹭蹭。


  将路程拖到了原先的一倍。


  顾池等人盼得望眼欲穿。


  “主公缘何这么迟回来?”


  沈棠小小声地说出打算:“这不是为了多拖延几天,白嫖三家给咱们干活嘛,我一回来,他们肯定就要提出辞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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