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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强敌

东方一鹤看着死不瞑目的鲁挺,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死得很冤枉,武林盟才是真正杀你的凶手,武林盟一家独大,不受任何约束,底下的人自然是胆大妄为,没有不敢做的事了。”
在这样权力近乎失控的环境之下,像鲁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选择?只有拼命堕落,变本加厉的害人,像鲁挺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畏惧,武林盟从来是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的。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偶尔也会有良心清醒的时候,随即却被另一个想法淹盖得干干净净:“我为什么要做好人?我要比任何人混得好,我要所有人看我的脸色行事,受我安排摆布。”
忽然之间,秦啸风冷冷道:“你错了,武林盟不庇护任何人,更不会给某些人任何特权,谁要做害群之马,我必深究到底,鲁挺这个人,我早就看出问题了,只是还未到收网时候,让他多活几天罢了。”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应道:“秦盟主办事公正,赏罚分明,谁敢为了蝇头小利,毁了自己,害了家人?”“害群之马,注定被大家唾弃,没有好下场!”
“我们都是穷人子弟,比任何人都了解人间疾苦,每次回老家探亲,白发苍苍的长辈,总是饱含深情叮嘱我,要我做个有用的人,不能沾污了咱村的名声。”东方一鹤听得满腹怒火,忍耐不住,不由提气大喝道:“放你妈的狗屁!”
众人吓了一跳,一齐收住了声音。东方一鹤凝视着秦啸风,冷笑道:“打个比方来说,各门各派犹如武林盟膝下的儿女,不管是亲生的,还是私生的,终究是自己的人,而你们平时瞧不起的刁民,泥腿子,就是替你们做牛做马,备受压榨的奴仆下人,是也不是?”
秦啸风满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我一视同仁,从无贵贱之分。”东方一鹤道:“假如你的儿子霸占了奴仆的妻女,抢了他们的财物,请问秦盟主,你会拔剑杀你的儿子么?至多是不痛不痒斥责几句而已,那些下人奴仆,只怪他们命不好,投错了胎,是也不是?”秦啸风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自他上任以来,从来就没有处理过任何人,就连一只小虾米身后,往往站着只大鲨鱼,其中水之深,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惹不起,也动不动,他知道他若是动了,可能比小虾米死得更快,在武林盟夸一个人有正义感,简直是最大的侮辱,甚至比拿刀杀他更难受!
就连武林盟中人平时相互口角,最恶毒的话不是操人老母,问候别人祖宗,而是:“做人不要太武林盟”,或者“你的儿子,孙子,重孙子,重重孙子,都做武林盟的狗。”
东方一鹤道:“你是愿意做庸庸碌碌,无所作用,一辈子替人背锅的傀儡木偶,还是奋发图强,开创武林盟的新局面?你应该知道,整个武林盟犹如一个火柴库或者火药桶,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点燃它的那一点星星之火,无论大同教或岳重天来做,武林盟都将彻底退出历史,而由你来做,武林盟还能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秦啸风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怦怦乱跳,在历任武林盟主当中之中,他还算有良知,且头脑清醒,千丈之堤,溃于蚁穴,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同样的道理,真正的变革是消除自己内部矛盾,斩断某些人贪得无厌的手,打消某些人肆无忌惮的念头,筑起令少数心怀不轨的人生畏的规则条令,试问天下,谁敢为敌?
他并不想做任人摆布的傀儡,他想做唐宗宋祖,希望武林盟在他的手里,能够开创出类似“文景之冶”,“贞观之冶”的盛世局面,每想到此处,他不禁热血沸腾,激动得彻夜难眠。
但如今不行,他需要提升自己的威望,培植自己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那天,以秋风扫落叶,雷霆万钧之势将两大长老会,五大门派解散废除,他也凝视着东方一鹤,微笑道:“你妖言惑众,以为我会上当么?武林盟的规章制度,并无不妥之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一百年,一千年都不会变。”
东方一鹤长长叹息,道:“烂泥扶不上墙,没得救了。”东方一鹤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谁替我擒下他?”当下他就要扮演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阿斗,来迷惑精明能干的三巨头。东方一鹤大笑道:“又要群殴烂打了?我最喜欢了。”
苏云松缓步而出,冷冷道:“我们武林盟是讲道义,有追求的,倚多为胜,便是杀了你,也是不光彩。”东方一鹤斜眼瞧着他,冷笑道:“难道我就没道义,没追求了?实不相瞒,我也读过唐诗三百首。”背负双手,纵声吟唱:“阴凉阴凉过河去。日头日头过山来。脚驴斑斑。脚踏南山……”
德兴方丈跟着道:“南山北斗。养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上马琵琶。下马琵琶。驴蹄马蹄。缩了一只。”东方一鹤愕然道:“这个你也会?”德兴方丈道:“拜托,这是儿歌好不好?我小时候都唱过。”
苏云松道:“这样罢,我们也不仗着人多势众,你也不要胡乱杀人,大家用最公平的办法,一决胜负。”莲花道长附和道:“是极,苏兄高见大是不凡,高瞻远瞩,大家都不吃亏。”
东方一鹤冷笑道:“你们口里吐出来公平正义,就像身经百战的妓女,在大街上大叫大嚷,本姑娘守身如玉,当真令人作呕,这些年被你们糟蹋,用来背祸的词语还少么?光(暗)明(无)正(天)大(日),奉(目)公(无)守(法)法(记),两(贪)袖(得)清(无)风(厌),是也不是?”
秦啸风心念一动:“我不也在替他们背锅么?”对三巨头的憎恶,不觉又加深了一层。苏云松道:“东方长老莫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话题,你敢是不敢?”东方一鹤道:“我敢又如何?反正都是你们既定好的霸王条款,总之我讨不了便宜,我不敢又如何?魔教妖人本来就贪生怕死,厚颜无耻,哈哈。”
苏云松道:“我,莲花道长,德兴方丈斗胆向东方长老讨教,倘若东方长老能够击败我们三位,大同教便可重返中原,东方长老,你觉得怎样?”众人“噫”的一声惊呼,觉得让大同教重返中原岂止是逾越底线而已?简直匪夷所思,荒诞不经。
随即却又领悟到苏云松的用心险恶,东方一鹤再强,也无法三场全胜,苏云松看似示弱妥协,其实是绵里藏针,姜果然是老的辣啊!众人佩服至极,登时轰天价叫起好来,甚是真诚热烈。
秦啸风心想:“三巨头虽然工于心计,狡猾奸诈,但对武林盟是忠心耿耿,披肝沥胆,也罢,只要我做了真正的盟主,我也不赶尽杀绝,让他们终老便是,显得我宽宏大量,人人自然心悦诚服。”跟着鼓掌喝采。
东方一鹤微笑道:“万一我输呢?岂非得被你们剁成几十块?”苏云松淡淡道:“我们不是不要脸之人,更不会无故杀人,武林盟数百年来,长盛不衰,靠的是以德服人,善始善终,若是长老输了,大同教莫再中原现身,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德兴方丈笑嘻嘻道:“万一东方长老拿出把铁锅砸个大洞,饭碗摔得稀巴烂,捕鱼的小船堆满了大石块的狠劲……”莲花道长皱眉道:“是破釜沉舟。”德兴方丈道:“万一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呢?”
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赢,大同教就是刺虎的卞庄,和岳重天斗得越厉害,他们的晚年就越有保障,一个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的局面,对他们最有利。
武功再好,也不及有个聪明的脑子,想到全天下的人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三巨头忍不住要笑,所谓的道义,正气,不过是一剂延长他们生命的丹药而已!
东方一鹤道:“你们谁先出场?”苏云松冷冷道:“当然是我。”德兴方丈暴喝道:“想活命的就滚远点!”众人忙不迭退后数十丈,空出一片极大的空地。
苏云松缓缓拨出鞘中长剑,约有五尺,剑身如镜,人影倒映在上面,清晰可见,錾花刻有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黄道四象,镶嵌北斗七星图,剑气森然,犹如寒风扑面,东方一鹤低呼一声,双眼灿然生光,道:“七星龙渊剑?”
苏云松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淡淡道:“东方长老好眼力。”东方一鹤道:“斩妖避邪杀贪官,除暴安良万民欢。有朝一日登龙位,要靠三尺龙渊剑。苏庄主之心,天下谁人不知?”苏云松声色不动,冷冷道:“长老用什么兵刃?我苏某人别无爱好,只喜欢收集天下名器。”
东方一鹤哈哈大笑,道:“那就借一把用用,给自己壮壮胆?”苏云松沉声道:“拿出‘乘胜万里伏’。”东方一鹤忍不住骤然变色,胸口也不禁起伏不定,这世上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耸然动容,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失态。
原来乘胜万里伏剑是王莽所铸,为大同教历代教主的佩剑,三十年前,大同教退出中原,乘胜万里伏也落入洗剑山庄之手。
大同教自是视为奇耻大辱,数十年来,派出数批高手明抢暗夺,但洗剑山庄防范严密,大同教均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好手。
东方一鹤想不到苏云松竟会取出此剑,一时之间,自是心情澎湃,难以克制。一长须男子应声而出,手中托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身嵌着五个篆文:“乘胜万里伏”。
那人恭恭敬敬道:“东方长老,请。”东方一鹤取过长剑,只觉得心中激荡,双手颤个不住,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苏云松道:“自古以来,邪不压正,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亦是如此。”
东方一鹤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万一我胜了苏庄主,这把剑是不是可以由我带回?”苏云松微笑道:“胜利者有权支配一切。”他用乘胜万里伏做诱饵,逼得东方一鹤不得不全力以赴,必须击败他,再说魔教得到这把剑,对他必然心怀感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些东西像珍宝一样,藏着掖着,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他并不想洗剑山庄数百年的基业,被这次前所未有的变革浪潮吞噬,所以他也要变!变则通,通则顺!
东方一鹤长笑一声,道:“好极了!”一道剑光如疾驰而过的闪电,嗤的一声,向苏云松刺去,苏云松挥剑格开,众人只听得铮铮铮之声不绝,两团身影几乎融在一起,忽东忽西,忽高忽低,根本就不知谁攻谁守,也不知在这弹指间,两人已拆了多少招。
忽然之间,数十人闷哼一声,自马鞍倒栽下来,原来他们功力较低,只觉得头晕目眩,说不出的恶心,再也无法坐稳。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百招,三十年来,魔教和武林盟的顶尖高手,首次正式对决,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均是全力以赴,但数百招下来,谁都讨不了便宜,彼此不由暗自心惊:“这老儿好生厉害。”
此时落马的人越来越多,各门派的掌门忙喝令年轻弟子,用布片蒙住眼睛,东方一鹤连声长啸,剑尖连点,发出一连串摄人魂魄的嗡嗡声,仿佛死神张开巨大的黑色翅膀,罡风横卷,霎时之间,已将苏云松裏在一团剑光之中。
众人相隔甚远,仍是莫名的胆颤心惊,胯下的马匹嘶声长叫,四蹄不住踢打着地下,一人喝道:“再退!”众人又退后数十丈,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苏云松哈哈大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七星龙渊剑如净水去污,清风吹雾,上下翻飞,将东方一鹤的杀着一一化解。东方一鹤长剑晃动,连刺数剑,苏云松身形随着剑势转动,从容不迫,甚是好看,低声道:“你为何将我的儿子毁了容?”
东方一鹤笑道:“不演一出苦肉计,大家岂非怀疑苏庄主与我相互勾结,达成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俗话说得好,九深一浅不如更深一点,是也不是?”
苏云松脸色铁青,道:“长老出手也忒重了,教他以后如何做人?”东方一鹤笑道:“苏庄主尽管放心,以洗剑山庄的江湖地位,令郎就是丑八怪,也有美女投怀送抱,倘若我当时头脑一热,断了他的命根子,那才是大大的不妙。”苏云松道:“多谢长老手下留情,苏某铭记在心。”
众人远远望去,心中突突乱跳:“谁赢了,谁输了?”忽然之间,只觉得头颈发冷,一片片雪花落在头上,身上,不由大为惊诧:“雪不是停了么?怎么又下雪了?”立时恍然大悟,地上积雪被他们剑气激荡,冲上半空,又落了下来。
就在此时,听得东方一鹤冷冷道:“你输了!”一柄长剑似蛟龙腾渊般高高飞起,过了良久,嗤的一声,插在地上,正是苏云松的七星龙渊剑,与此同时,眼前所有的幻影全部消失不见,只见苏云松怔怔立在旷野中,动也不动。
东方一鹤似笑非笑,冷冷地看着他,苏云松身子晃了几下,一张口,直喷出几口鲜血,狠狠道:“云松无能,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秦盟主的信任,愧对武林盟各位朋友……”拨起七星龙渊剑,往自己脖子抹去。
众人想不到苏云松如此刚强决绝,尽皆呆了。东方一鹤抢上一步,夺过他手中的剑,负在背上,喝道:“老子胜了,这把剑也归我了。”苏云松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道:“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东方一鹤道:“莫玩女人,莫生大病,早睡早起,在你有生之年,会如你所愿的。”苏云松道:“谢谢你的关心。”退了下去,东方一鹤悠悠道:“下一个出场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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