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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傻瓜

血花飞溅。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刀锋下变得就像是一段已经腐烂了的木头,上半身飞出数尺,才重重摔在地上,意识尚未完全丧失,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想说什么话,是要喊痛么,还是对杜庄主的残忍表示愤怒!
有人已弯下腰,大口呕吐起来。叶枫紧握着手中的剑,只觉得热血全涌上头顶,眼里已经流了泪来,多么无辜的人,多么黑暗的世道!鲍春雷一拳把一只酒坛捶得粉碎,低声吼道:“狗娘养的,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杜庄主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轻轻拍了拍衣襟,缓缓坐了下去,神色泰然,好像刚才杀的不是人,只不过是只无关紧要的蚊子而已。在他的眼里,别人的性命,根本就一文不值。
辛十娘哽咽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是畜生!”杜庄主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些人生来就是做衬托的绿叶,替别人牺牲的!”辛十娘道:“你休想威胁我!”忽然提起一人,钢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道:“我也敢杀人!”
那人穴道被点,无法动弹,痴痴地看着辛十娘,眼中充满了哀伤和祈求,辛十娘不忍再看,一记耳光把他的脸扇偏过去,道:“这就是你的命!”
杜庄主大笑道:“我们来个杀人比赛,谁他妈的先手软了,谁就输了。”噗的一声,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的脑袋剁了下来,道:“轮到你了。”辛十娘手心全是冷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不是没杀过人,但她从没有杀过毫无抵抗能力的人!杜庄主道:“既然你不敢,就把他们交出来!”
辛十娘定了定神,心道:“他们都是该杀之人,不知做了多少伤不起之事,我为什么要同情他们!”咬了咬牙,刀锋转动,把那人脑袋割了下来,扔在杜庄主的脚下,冷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司马逸狠狠地瞪着她,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道:“你这样做,和杀人魔鬼有什么区别?”辛十娘冷笑道:“你的心胸一向比我宽大仁慈,你当然看不起我这个阴沉,毒辣的女人,但想活下去,只有残酷无情。”司马逸道:“你就算杀光了他们,他也不会放过你!”
辛十娘道:“大圣人,你想我怎么做?”司马逸阴沉着脸,道:“把我交出去,他要的是我。”辛十娘眼睛直视着他,道:“你不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恶棍混蛋拉下马了?你光荣的梦想,难道就要毁在这些贱人的手上?”
司马逸叹了口气,道:“总有一天,有人会把他们赶下神坛的,我不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理想是和平的,现实是残酷的,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我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
辛十娘长声叹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种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因为你不是那种人。”司马逸道:“但我认识了你们,也算老天爷没有亏待我,拿酒来!”
众人听他要喝酒,都是大为惊奇。司马逸道:“一个人独行太孤单,喝点酒壮壮胆!”鲍春雷忍不住哭了出来,道:“你这是何苦呢?”司马逸道:“总有人要抛头颅,洒热血的,倘若我的死能唤起世人觉醒,那么就从我开始吧!”
小二早搬出一坛窖藏多年的竹叶青,放在桌上,满满斟了四碗酒,司马逸端起酒来,沉声吟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苍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叶枫一字字听在耳里,不禁肃然起敬,司马逸和赵鱼一样,都对这个毫无公平的世界深恶痛绝,但他身上却有赵鱼不具备的东西,干净纯朴,敢于牺牲自我,还有令人热血沸腾的侠气!但这样的人偏偏无法被社会接纳!
司马逸仰脖,一口饮尽,将酒碗摔得粉碎,大步走了出去,道:“永别了,我的朋友们!”他瘦弱的身影,此时看来,却如泰山般魁梧雄伟,叶枫等人紧随其后。
杜庄主忽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神情凝重,似是见到德高望重的长辈,深深弯下腰去,一拜到底。辛十娘冷笑道:“杜青竹,你在玩什么花样?”
杜青竹抬起头来,微笑道:“我虽然卑鄙无耻,但不代表我心中没有敬畏,像司马先生这样正直的君子不多,我向他行礼,有什么不可以的?”
辛十娘道:“既然你尊重司马先生,为什么要为难他呢?”杜青竹道:“尊重归尊重,个人利益高于一切。”司马逸道:“杜庄主,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杜青竹微笑道:“只要有足够的筹码,我不反对和任何人做交易。”司马逸道:“我手中掌握的资料……”杜青竹截口说道:“那可是要命的东西,我不想死得太早。”
司马逸道:“还有我的命,大家都想得到我的脑袋,就看谁有运气。”杜青竹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司马逸这句话的份量,道:“你想得到什么?”司马逸道:“我朋友的命。”
杜青竹大笑道:“我岂非亏大了?”司马逸道:“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我才是武林盟的心病。”杜青竹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司马逸道:“你当然不希望我落在别人手里。”杜青竹把钢刀扔到他的脚下,道:“司马先生,请,在下可不想背负着残杀正人君子的罪名。”
说到这里,当真是心情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似乎看到了一条笔直平坦,铺着鲜花的锦绣大道,从他脚下向前延伸,哪个男人不渴望拥有名声,财富和权力?这一刻他彻底的放松。
忽然之间,只听得叶枫一声轻叱:“起!”和鲍春雷如闪电一般,高高跃起,猛向杜青竹扑了过去。擒贼先擒王,唯有拿住杜青竹,才能维护大伙周全。
杜青竹毫无惊诧之意,好像预料到他们会有如此一举,冷笑道:“来得好!”抱起四个孩童,退出了数丈开外,嘴里一声吆喝,人群之后,蓦地站起数十条大汉。
这些大汉人人手中举着根两三丈的长枪,高高向上举起,形成一个错落有致,进退有序的巨大枪阵,阻止了叶枫他们凌空下落之势,倘若他们不改变的方向的话,势必被锋利的长矛刺得浑身窟窿。
叶枫长笑一声,道:“不过雕虫小技耳!”身子向右滑开数尺,瞅准右翼最薄弱之处,连人带剑,化为一道光芒,扑了过去。岂知身子方动,只听得一人沉声喝道:“变阵!”
立时有七八人填补上前,原先护住右翼的那些人,却屈着双膝,半蹲在地,与站立的人形成了高低防御,无懈可击的局面,阳光照在枪尖上,发出诡异的光芒,犹如死神的微笑,迎接着叶枫的到来。
叶枫见他们防守严密,心中一凛,暗暗叫苦:“他们虽然武艺不高,但经过严格训练,把力量聚成一团,不亚于绝顶高手,我叶枫正处于上升期,尚未达到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如何与他们抗衡……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鲍春雷一心要生擒杜青竹,对齐齐攒刺而来的长矛视而不见,喉间猛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声,如焦雷一般,在众人头顶炸开,众人暗自吃了一惊,刺出的长矛不由停了一下。
趁得这空当,鲍春雷足下骤然加快速度,双手如电,抓起数人,抛了出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发一声喊,长矛自数个方向刺来。鲍春雷跃起身子,在半空之中,不知是气力不济还是有意而为之,整个人如推倒的骨牌,重重砸在枪杆之上。
只听得一片“喀嚓”,“喀嚓”之声,众人猝不及防,竟被他压断了七八根枪。叶枫目瞪口呆,几乎无法相信,心道:“有这种打法?”辛十娘笑靥如花,一叠声叫好。司马逸抹了抹额头汗水,叹了口气,道:“真乃樊哙,许褚再世也!”
鲍春雷并不忙着起身,以脊背为中心,滴溜溜地打起转来,双脚连踢,顷刻之间,有数人被他踢中心口,大声惨叫。这时众人定了定神,长枪纷纷刺下,意欲把他钉在地上。
叶枫叫道:“怎能少得了我!”挺起长剑,杀了进来。一人叫道:“分为两阵,结成铜墙铁壁阵!”长枪手大声应诺,奔走如飞,交替掩护,居然让他们占不得半点便宜。而挟持人质的那些汉子,只留下十余人看守,其余的人全投入阵中,手持刀剑,与长枪手长短互补。
司马逸见得众人气势,不禁替他们担心,大声道:“都给我退下,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们无关!”辛十娘杏眼圆睁,厉声说道:“事已至此,还有退路吗?人活在世上,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别人斗,斗不过也要斗,直斗到筋疲力竭,无法再战!”
须臾之间,众人各自占据有利的位置,将他们俩人完全隔绝,杜青竹高高举起手中的刀,众人大呼道:“杀!杀!杀!”叶枫微微变色,心道:“想不到穷乡僻壤,竟有亡命之徒,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杜青竹抓起一个孩童,刀尖顶住他柔软的腹部,朗声道:“诸位,这黄毛小儿的热血,权当烈酒一碗,替你们壮胆助威!”那孩童手脚不断挣扎,早吓得号啕大哭,道:“别……别……杀我……”杜青竹怒道:“求我有个卵用!是这几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见死不救,杀你的人是他们,不是我,你仔细看清楚他们的嘴脸,做了厉鬼千万别放过他们!”
司马逸心情激荡,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叫道:“你放开他,我的命给你就是!”双脚一软,跪了下去,砰砰地磕起头。鲍春雷双眼血红,头上青筋暴露,喝道:“你……你……居然向他……我……瞧不起你……我……瞧不起你……”
辛十娘嘿嘿冷笑几声,忽然飞了一脚,将司马逸踢翻了几个筋斗,道:“果然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既想将天下苍生拯救于水火之中,又他妈的妇人之仁,别人的一滴眼泪都可以让要你唏嘘半天,你与武林盟决裂,就该预料到将有许多不相干的人,为你丧命,连这种场面都镇不住,亏你还长了两个卵子!”
司马逸哽咽道:“他……他……是个无辜的孩子……”辛十娘道:“他无辜?我敢无辜呢,不是你带着那个坏蛋,闯进店里,我……岂会头脑发热,惹祸上身?”司马逸紧咬着嘴唇,道:“我……我……认输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书生意气,根本就没有想到后果是多么的可怕,或许他的脑子里有千百个主意,但别人只用一个办法,却可以置他于死地!
辛十娘道:“你说的真轻巧,你以为是游山玩水,走累了,玩腻了,就打道回府,你干的是要命勾当,踏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认输,那些为他死去的人,是绝不能复活的。
难道只有狠下心来,不顾这些人的死活,一条路走到底?他低垂着脑袋,忍不住大哭!想和武林盟扳手腕,就得比他们更凶狠,更恶毒!只可惜他天生就是只软弱的绵羊,无论如何锤炼,嘴里吃的仍然是青草,而不是血和肉!
杜青竹叹了口气,道:“原来大侠也是胆小鬼。”将手中的孩童抛了起来,被数根长矛刺透身子,长枪手抖动长矛,将孩童抖落在地,摔在鲍春雷的脚下,一时竟未死去,微弱地叫着:“妈妈……妈妈……”
鲍春雷热泪盈眶,心中突突乱跳,脑中已渐渐混乱,一种近乎疯狂的混乱,只有一个想法:“将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杀得干干净净!”当下跳了起来,一刀劈在一人胸膛上,大叫道:“去你妈的!”
那人狂笑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众人皆是同宗同祖,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相互关系比较单纯,不计较个人得失,故而特别的凶悍,不怕死,见得这人被杀,齐叫道:“三娃!三娃!”长枪利刃,四面八方向鲍春雷刺至。
鲍春雷右手挥动,架住短刀,左手如蜻蜓点水,抓住了十余根长矛,众人抖动枪杆,要把鲍春雷手掌震落,白木枪杆相互撞击,发出爆豆般密集声音。
辛十娘见得众人围成一圈,口中嗬嗬有声,不知鲍春雷是安是危,又不能撇下司马逸不管,心中忐忑不安,手心背上全是汗水。司马逸双掌合什,嘴唇蠕动,多半在保佑鲍、叶两人平安无事。
鲍春雷道:“我不要了!”手掌松开,轻轻一带,众人身不由已,向前扑出,摔了个“狗嘴屎”。鲍春雷哈哈一笑,道:“我去了!”身形晃动,便要纵身拔起。
忽然之间,只觉得双腿一紧,原来数人紧紧抱住了他,鲍春雷双足连踢,但众人如藤蔓绕树一般,口中咯血,也不放手,道:“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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