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次，楼风琴对这种宛如附骨双生一般的关系产生了抵触。
她毕竟是个有自我判断的成年人，还算是个正常，自我认知并没有扭曲到楼魏云那种程度，所以在这一次事件过后，她便开始试图改变这段关系。
从表面来看，效果显著。
至少楼魏云不像之前一样时时刻刻都黏着她，陪她下副本的人也逐渐变成了公会里的其他人，对于楼风琴接触其他人的行为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至少表面如此。
楼风琴就像一下子从名为“楼魏云”的水里挣扎出来，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从那个时候开始，楼风琴开始频繁跟徐弈崧组队，随之伴生的，是某种潜滋暗长的感情。
就像她热烈如火的红发一样，楼风琴本身对感情就不是什么含蓄的人，所以她在系统商店买了一捧玫瑰，挑了个时间，在一个副本即将结束的夜里，跟徐弈崧挑明了自己的心意。
徐弈崧脸上没什么表情，后退了半步，起身离开了天台。
“......等等。”听到这里的林鹿打断了他的话，挑了挑眉，看上去十分真诚地发问道，“你不是说你们之间不是这种感情吗？”
“你很在意这个吗？”[断流]浮动在徐弈崧周身，防范着时刻准备进犯的怪异之物。
入夜后，这座白天发散着梦幻气息的游乐园完全换了个模样，如果说白天的危险是潜而未发，到了黑夜，这座游乐园已经毫不掩饰它的恶意。
白天小丑表演抛球的地方，小丑顶着一张悲伤的哭脸，眼珠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进去，眼周还围绕着不合常理且诡异的血迹。
跳楼机依然运作着，游客忽高忽低的惨叫声始终挥之不去，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散落的肢体残片，随着血液一同落下，但游客们依旧兴奋地在跳楼机边排起长队。
“嗯哼。”林鹿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语气词，抬眼看向路边蹦蹦跳跳的小商贩，“请继续。”
小商贩朝林鹿扔来软绵绵的棉花糖，被傀儡丝拦下，甩到不远处的人群里，接着没过多久，人群中就传来爆炸声和人群的尖叫声。
被“棉花糖”炸到的人群哭喊着扑过来，张牙舞爪地冲向了他们。
徐弈崧眼皮一跳，手中[断流]正要出鞘，身形忽然一顿，侧过头咳了一声。
借助灯光，林鹿轻而易举就看到徐弈崧脖子上一瞬间蔓延开的血色纹路，在刹那间猛地炸开。
【玩家徐弈崧遭到玩家楼风琴的攻击，生命值减少50%】
林鹿反应迅速地用傀儡丝补上空缺，拦住了扑过来的人群，侧头看了一眼明显被暗算了的徐弈崧，拉起徐弈崧头也不回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一边跑林鹿还不忘吐糟道：“你前女友下手还挺狠啊。”
“......”
徐弈崧说不出反驳的话，倒也不是认同林鹿的话，而是引爆的“血暮”标记恰好伤到了喉咙。
楼风琴这次明显是下了狠手，“血暮”的标记本来就很麻烦，而喉咙刚刚好又是人的弱点之一，所以标记一旦引爆就清掉了他一半的血条。
好在这群NPC的仇恨范围并没有多广，林鹿和徐弈崧左转右拐，很快就甩掉了那群失去理智的“人”。
“呼......”林鹿斜了徐弈崧一眼，“都说了之间干掉她，你又舍不得。”
“我是怕楼魏云那个小疯子暴走。”徐弈崧呛咳了一声，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你别看她好像只是在利用楼风琴，实际上如果楼风琴真的死了，她肯定会疯。”
林鹿靠在路灯杆子上，目光落在徐弈崧身上：“她自己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自己当然不会这么说。”徐弈崧坐在长椅上，缓了一口气，“实际上她又很希望楼风琴去死。”
“她们之间就是这么矛盾，死和爱在她们身上并不冲突。”徐弈崧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应该不能称为‘爱’，这种感情比纯粹的亲情更加亲密更密不可分，就像共生的如白蚁与多鞭毛虫。”
“只有接触过，你就会发现，除非一方死亡，不然她们这种行为方式根本无法被打破。”徐弈崧因为伤到了喉咙，话说得很慢，也就更加清晰，“但只要这种平衡被打破，以另一方为存活前提的她，根本也维持不了多久。”
“说到底，你这个人还是心软。”林鹿打了个哈欠，“楼魏云就算会为此不停地报复你，但你又不是杀不了她。”
“还有楼风琴......据说这个人后来一直给你使绊子，但就算是在那种绝佳的机会里，你都没有对她动手。”
“啊。”林鹿像是才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地说道，“也是，毕竟有那么一段爱恨纠葛，舍不得动手也正常。”
徐弈崧都已经懒得反驳这个称呼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今晚吧，看这个情况，楼风琴应该重新跟‘梦想商人’做了一笔权重更大的交易，她被放走了。”
“无妨。”林鹿打了个呵欠，“我已经在她身上‘种下’傀儡丝了。”
什么时候......
徐弈崧嘴唇一动，却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声。
林鹿能料到“梦想商人”会放人，这一点并不奇怪，但......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把傀儡丝“种”下去的。
为了避免林鹿对他使用那个诡异的技能，徐弈崧一直都有注意林鹿的动作，却完全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林鹿......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一些。
徐弈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说道：“走吧，找个地方休息，你今天体力值消耗很严重。”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前方走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半空中漂浮的傀儡丝。
半透明的傀儡丝在空中悬浮着，幽幽地来到徐弈崧后颈的位置，似乎在挑一个好下手的角度。
“呼......不行啊。”
林鹿勾了勾手指，自言自语般说道：“克制一点。”
不妙啊，他的傀儡丝毕竟是S级的灵武，那种嗜血杀戮的欲望从傀儡丝传递到他的身上，催促着他重新变成之前的[噩梦傀儡师]。
林鹿舔了一下牙尖，压制住心中的躁动，垂下眼，看着缩回自己手腕的傀儡丝，跟上了徐弈崧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