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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往日不再(上)

“真帆姐姐”这称呼说来话长。
众所周知,诡言道化是一个性格恶劣的超能力者,他平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挑拨他人的情绪并以此博取自己的关注。
此人的胆大包天在全市都出了名,他敢当着卡尔黛西亚的面叫她狮子小姐,对着骸首说骷髅头烂面皮,奥鲁斯被他称作“搽脂抹粉的公子哥儿”,巴德曼则被戏称为“群猪之首,万愚之愚”。除了莫垣凯与迟子敬外,每个超能力者都曾被他气到暴跳如雷,医生也不例外。
医生的真名叫赤口真帆,她十分讨厌别人称呼自己的名字。医生比公孙策要年长三岁,两人又自幼相识,“真帆姐姐”这个称呼由此而生。公孙策每每出钱请医生治疗时都会这样戏谑地叫她,以观赏对方不满的表现为乐,代价则是多付上一倍甚至几倍的医疗费。
简而言之,用最简单的话来说——
就是因为年轻犯下的错。
·
“真的很抱歉!”公孙策双手合十,惭愧地谢罪,“这般惹人生厌的调笑是卑劣的行为,我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一点。以前的我实在是太过顽劣了。我知道现在说这话没有意义,但请相信我以后不会这样做!”
医生点点头,模彷着某人从前的口气说:“真帆姐姐求抱抱。”
灰发少年捂住耳朵:“求您饶命……”
蓝发女子漠然注视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坨垃圾。
“真帆姐姐,明明这么不愿意却为了挣钱而为我治疗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公孙策一头栽倒在地上,惨叫道:“不要再说了!你干脆点一刀杀了我吧!
!”
医生到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翘起腿来,凉鞋悬在在地上打滚的公孙策头顶。
“道化师也有了羞耻之心。我很惊讶,你还真有变化了。”
“……啊。”
公孙策停下动作,声音低沉下来。
“去看了外面的世界,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自己的可笑。”
公孙策的语气让她想起了七年前的飞空艇。
医生放弃了继续报复对方的念头,说起了本次前来的正题。
“你的症状是?”
公孙策从地上爬起,坐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幻觉。”他紧紧握着双手,“你应该看了新闻了,我不久前就在王国。我回来之后时不时还觉得自己仍在那个地方……
你明白吗?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我现在正经历的一切都是死前的幻觉。只要我给自己找点刺激,那幻觉就会消失……我就能回到真正的现实中……”
说出这些话语像是消耗了他很大的气力,让公孙策的额头都冒出冷汗了。
“但我应该死在那里。”他的双手颤抖起来,越发厉害,声音也随之变得古怪。“我早就应该——”
哒。一根圆珠笔点在了公孙策的手背上,制止了他的异动。灰发少年喘着粗气抬头,看到了医生沉静的面庞。
“……抱歉。”
“常见的ptsd,你需要服药,但更重要的是心理治疗。”医生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张表格,“先做一个心理评估。”
“别。”公孙策下意识拒绝,“你知道心理治疗对我没意义,我不说谎活不下去。”
医生看了他一阵,收起了表格。
“那么我只能给你一些药物。”
“谢了,我就需要这个。”
医生拿出了几个不同的药瓶,一一吩咐着剂量。
“你记住了吗?”
“当然。”公孙策重复道,“当然……你说什么?”
医生将药瓶放到一旁,又拿出了一个全新的药盒。这药盒被划分为一个个小方块,两排共计14格。
“药物放在盒子里,一天吃一格。”
“好,好。”
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医生仔细摆放着药物,公孙策两眼无神地看着。
“……医生?”
“怎么了。”
“大哥他怎么样。”
医生没停下手下的动作。
“身体很健康,其他方面都不正常。他的心脏仍在正常运作,但信息扰动呈现出极为异常的数据,超能力的释放会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这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现象。”
“所以结论是?”
“莫垣凯基本无法战斗了。”医生澹漠地说,“他现在不比一个普通人强大多少。”
公孙策垂下脑袋,想起昨天下午莫垣凯给他打电话,用平常的气势鼓励他出去走走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却只字未提自己的状况有多糟。
“……我知道。”
医生完全无视了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
“奥鲁斯·奥提密斯最近很活跃。约翰·加西亚与巴德曼·艾维斯也有所谋划。迟子敬像过去一样沉寂。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还出现了很多小组织……所有人都有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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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公孙策闭上眼睛,“我明白你的意思。”
医生没再说话,只静静放着药片。卡哒卡哒,药盒开闭的声音单调地响着。
“我不会再参与这些。他们想干什么都随便吧。我不会把现在的大哥牵扯到危险中。官方的人在保护他,对吗?”
“是的。”
“那很好。”
公孙策摘下眼镜。
“英雄累了。他的小丑跟班也累了。”他轻声说,“大家都从中二期毕业了,那英雄活动就该结束了。”
医生放下最后的药片,将药盒推给少年,看着他的眼睛。
“你真的成长了。”
“只是变得更加懦弱。”
“学会让步也是一种成长。”医生站起身来,拿起医药箱,“这次出诊免费。如果你不想接受心理治疗,就和那个新人多相处吧。”
“喂,我烂好人发作罢了。”
医生回头,看着他无自觉的面庞。
你和那女孩在一起谈笑时比独自一人时要好很多。她是你生活中的一个全新的访客,不会让你想起过去的悲伤。
医生没把这话说出口,只说道。
“既然成长了就不要再做跟班,去扮演一个好前辈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去。
·
离开公孙策的公寓后,医生朝下一个目的地前进。她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在其中注意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
是死之翼。黑衣人们明目张胆地在棘刺区游荡,这不是件常见的事……这段时间,他们与互助会的关系很紧张,双方发生了多起摩擦。这或许是又一起冲突的开始。
医生调整着行动路线,远远地避开了混混们。但她没想到,有个混混竟然还主动跑过来了。医生对这人有印象,染黄毛用手枪,是骸首的老班底。
“医生姐,不好意思打搅了!能耽误您半分钟功夫吗?”
医生站住,一言不发。
黄毛混混紧张地搓着手,问:“是这样,咱们组织这几天进了批新人……都没太有眼力劲,容易惹是生非……想问问有没有不长眼色的招惹您了。”
医生摇头,混混如临大赦,松了口气。
“多谢医生姐!谢谢您啊,我接着找新人去了!”
黄毛混混走了,医生琢磨着他的话。死之翼这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像是在找人。他们的成员在棘刺区失踪了?
在当前暗流涌动的大环境下,失踪和死亡基本能划等号。假如再仔细想想,她还能分析出更多的东西:比如他们怀疑的目标多半是位女性,比如他们对这新人的实力有一定的认可……但这些情报与她没有关联。
医生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
已经能看到“南风亭”的招牌了,她将此事抛在脑后,走进了家庭餐厅的大门。进门右手边的第三个卡座上露出一顶熟悉的礼帽,座位上的金发女孩向她招手。
“学姐~~”
“嗯。”
和以往的每次见面一样,学妹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像只温顺的大黄猫。医生挠挠友人的下巴,在卡座另一头坐下。
桌上摆着提前点好的甜品与饮料,卡尔黛西亚给自己要了一杯冰果汁,推给她一杯黑咖啡:“我们傻不拉几的老朋友情况如何?”
医生接过咖啡,看着黑色液体中自己的倒影。
“你记得七年前吗?”
“哦天啊,我记得。”卡尔黛西亚没精打采地说,“他把整座船毁了,你把士兵们变得像怪物,血像番茄酱一样到处都是……我差点暴走了,因为奥鲁斯那大粪在狂笑,直到迟子敬一棍子砸在他脸上……你知道吗学姐?如果我们的生活是一部b级电影连续剧,那一天在这系列里保底也能在烂度上保五争三了。”
“新鲜度10%?”医生问。
“太保守了,5%吧。”卡尔黛西亚用叉子在蛋糕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难看的窟窿,“别告诉我他又要暴走了。”
医生喝了口咖啡,脑中浮现出久远的往事。银白色的金属墙、看不见门的房间、无处不在的监视……比在零岛时更加安静,却带着另一种不同的压抑。
“在那一天之后我们调换了牢房,我和公孙策由于曾经暴走而被关在了特别的区域里,只有我们两个无法出门……只有我们两个一直服用药物。”
“我那时12岁,还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我认为这一切都要怪他,是他莽撞的举动让我也遭受了连累,害得我也失去了控制。所以我竭尽所能地咒骂着他,用着零岛的语言,因为我那时没学过帝国语。我知道自己只是在发泄怒气,但我不在乎。”
“直到我看到了他的双眼。我以为自己会看到悲伤、愤怒,或是其他。但我想错了,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浑浊的像一具尸体。”
——像那天的绫音一样。
突如其来的联想让医生想起了零岛的森林,想起了尸骸、火焰与笑声。她安静了一阵,静待心情平复才继续开口。
“就算没有表情,我们也能从眼中看到内心的活动。如果一个人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里还剩下什么呢?”医生轻声说,“我一下子怔住了,然后我听见公孙策开口,很小声,说对不起。”
“他就坐在我旁边,垂着脑袋,像机械一样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我意识到他其实比我还小,那年我12岁他才9岁。我对着一个小孩子宣泄无缘由的怒气,却全然没顾及他的感受。”
所以你之后才这么纵容他那些恶劣的玩笑吗?卡尔黛西亚差点想这般说话,但她注意到医生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静,而带着些难过的情绪。
金发女孩坐到友人身旁,握住她的手。
“不是你的错,学姐。那时我们都还是小孩子。”
“我们现在也依然是小孩子。”医生侧过头去,看着窗外,“十几分钟前我在公孙策的家里,看着现在的他。他有所变化了,头发变成了灰色,穿着正常的衣服,学会了尊重他人,会用演技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他内心深处还是一点没变,他还是那个牢房里的孩童,对着不知身在何方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苦闷的沉默。
过了一会,卡尔黛西亚忧愁地说:“我昨天去看了一趟莫垣凯,他是真的变了。他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但谁都能看出来他颓废的要死……我从来没想象过那个精神过头的中二病能变成这样,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不要问了。”医生摇头。
“唉!学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只负责看病。”
医生想了想,又说:“公孙策最近在带新人,找个借口带他们出去玩玩吧。”
“他自己都烂成那样了还带新人哦……”卡尔黛西亚深感无力,“好吧。我知道,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当个没心没肺带他们疯玩的傻朋友吧。”
“你从来都不傻。”医生说,“你是个温柔的女孩。”
“我上周刚烧了一条街,因为有不长眼色的家伙惹我。”卡尔黛西亚没精打采地说,“我可真是太温柔了。”
“你最近还往家里捡人吗?”医生换了个话题。
“最近不了。我觉得很无聊。他们的表现往往都一个样,要么是认出我来后吓得尖叫,要么是居心叵测地想跟我拉关系……”礼帽女孩叹气道,“好吧我承认我不全然是出于善心,偶尔也会想能不能捡到从天而降的帅哥男朋友,但看来这世上真就没有我的真命天子。”
医生回忆了一番友人过去讲述过的择偶标准,体贴地安慰道。
“梦里总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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