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飞翼姐妹的失踪而未竟全功,但托比西亚战役还是让德玛西亚在这场符文之地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对抗中笑到了最后。
彻底包围了诺克萨斯人建立的托比西亚要塞、完全截断了其中残兵败将与哀伤之门的联系之后,德玛西亚正式就停战问题同诺克萨斯展开了谈判。
没必要打下去了。
谈判的过程并不算顺利,主要是诺克萨斯方面多少有点输不起,死活不承认这是投降,哪怕大范围让出土地、哪怕要放弃所有的装备物资,他们也坚称这是一次“停火谈判”。
对于这种死鸭子嘴硬的行为,亲自同德来厄斯谈判的嘉文四世也是相当无奈。
就这样,在一番扯皮之后,双方最终在托比西亚要塞内粮草完全耗尽之前,终于达成了实质性的停战协议。
德玛西亚方面,嘉文四世非常仁慈地允许被困托比西亚要塞之内的诺克萨斯士兵“不带武器装备、军事物资地离开”,每一个士兵被允许携带一个不超过规定大小的口袋,其中不允许有任何武器。
除此之外,包括铠甲、驮兽、坐骑、器械、武器在内的一切物资,全部都要留在托比西亚要塞之内,交给德玛西亚接收。
以上就是德玛西亚一方作为胜利者所要付出的全部“代价”。
而诺克萨斯一方,虽然他们坚称这是停火协议,而不是有条件投降,但从停火协议上看,这就是投降——他们被狠狠地割掉了一块肉。
领土方面,德玛西亚还算克制。
诺克萨斯需交付出特里威尔以西的全部土地,其中包括了哀伤之门所在烁银山脉的西部山区、特里威尔平原的西部地区、特里威尔南部海海域的特尔群岛极其周边海域。
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德玛西亚方面对领土扩张毫无兴趣,恐怕诺克萨斯连托比西亚也未必能够保住。
外交方面德玛西亚下手就狠多了。
诺克萨斯的驻外战团必须从包括诺克默奇、森福格尔、巴卡扎纳、里瓦罗福在内的瓦罗兰城邦撤出,并发表声明,从此不再干涉任何一个公国或者城邦的权力继承。
德玛西亚拥有所有瓦罗兰城邦的保护权,任何一个瓦罗兰城邦或公国遭受诺克萨斯入侵,都等同于德玛西亚受到入侵,德玛西亚方面将予以“托比西亚式的回击”。
军事方面,嘉文四世的条件也相当直接。
诺克萨斯要遣散战争石匠组织,并承诺不在瓦罗兰大陆进行任何间谍活动,战争结束后诺克萨斯须限制战团数量和士兵数量,停止征服之海海军的筹备与建设工作。
此外,嘉文四世还试图让诺克萨斯进行赔款,但在这方面由于德来厄斯态度坚决,而且诺克萨斯的确已经穷的快要当裤子了、财政已经快要完蛋了,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最终,双方于哀伤之门签订了“停战条约”,诺克萨斯人灰熘熘地撤出了德玛西亚的国土。
接收了新国土的嘉文四世带着得胜之军,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返回了雄都,在大军的后面,诺克萨斯的战旗、黑铁锻造的铠甲、有诺克萨斯风格的武器、从未见过的战争器械、系着项圈的亚龙犬、体型有大有小的地龙蜥等都被精心打理了一番,作为战争胜利之后夸耀武功的战利品,随着大军进入雄都城内。
每一样新鲜事物进入城门、进入民众的视线,都会引来一阵欢呼,雄都的鲜花完全卖断了货,哪怕是没有走上战场的德玛西亚民众,也与有荣焉地享受着这胜利的时刻。
随后,在宏伟广场,嘉文四世发表了自己继位以来的第一次国王演讲,在这场演讲之中,他向所有人宣布“我知道德玛西亚的伟大从何而来,而德玛西亚也一直走在更加伟大的道路上”。
整场演讲中,整个宏伟广场此起彼伏般地爆发着无比热烈的欢呼,一次又一次。
而这,仅仅是嘉文四世面子上的收获。
在里子方面,嘉文四世的收获其实更多。
在国王演讲之后,嘉文四世正式成为了光照会的枢机主教。
神权和王权的统一让嘉文四世成为了继奥伦之后,德玛西亚权力最大的国王,依靠着这份权力和威望,嘉文四世大刀阔斧地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首先,他发布了国王法令,于通过停战协议获得的新领土上,安置了超过一百位有封地的小贵族。
这些新贵族都是在托比西亚战役中立下功劳的士兵和军官,他们将会成为新的保王党,虽然和旧贵族身份相当,但立场却截然相反。
其次,而那些功劳不足以成为贵族的士兵,则是被嘉文四世同样论功行赏,继续参军的各有提拔,打算退役的则是会被嘉文四世以枢机主教的身份,任命为各城镇的牧师长,负责“传达光照会的最新指引”。
然后,他再次宣布召集贵族、重建贵族议会,并非常坦然的允许贵族缺席或者派代表出席。
而这种局势下,之前因为不愿意交出权力而和王室对抗的贵族们眼见着已经不能再联合一处、组建联军对抗了,也只能无奈地亲自出马或者派出嫡系的继承人,参与了这次贵族议会的全体会议。
会议上,嘉文四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确了贵族私军的管辖权问题——如果德玛西亚正处于战争局势之下,那国王作为德玛西亚的最高统帅,有权力管辖一切士兵。
而考虑到内战也是战争,这几乎宣告嘉文四世在事实上完全剥夺了领主私军的统帅权。
要命的是,对于这一法令,贵族私军的士兵们大多都是非常支持的,相较于在贵族领主的手下干活,显然王室给出的待遇更好、封赏更丰厚、晋升渠道更透明。
如果可以的话,为国王卖命肯定好过为领主卖命啊!
面对着得胜归来、威望空前、手握大义、民众支持的嘉文四世,贵族议会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在法令的细枝末节上无尽拖延、浪费时间。
可问题是,嘉文四世不是他年迈的父亲,作为登峰人,他精力充沛、活力十足,在谈判桌上充满耐心,贵族们的拖延战术虽然很快生效,但生效的对象却是自己——最终,他们实在没有办法阻止嘉文四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条以法令的形式成立,并公之于众。
最后,在通过了这一条法令之后,嘉文四世终于可以沿着自己父亲的足迹,再次提出“国王的税由国王自己收”,并命令贵族减税,要求贵族在自己封地上的税率也要由国王制定。
这一要求让贵族几乎当场暴走,在拿走了军权之后,国王这是要拿走贵族的财政权!
一旦贵族的财政权被拿走,那贵族的底蕴就一点也不剩了,这种情况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于是,拆屋顶失败的嘉文四世开窗子成功。
新国王主动退了一步,提出可以由贵族议会划出一条“税收红线”,任何领主的税收都不能超过这条红线,以维持国家的稳定,避免造成动乱,后续这份税率上限则是会通过光照会公布于众。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王室对领主封地的经济控制,但在如今的局势下,领主们也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最终,商税、田税、地税、人头税等德玛西亚常见税种,都在嘉文四世的主持下划定了税率上限,任何领主的税率都不能超过这一上限。
随着税率上限的公布,王室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就如之前贵族通过两茬税将民众的不满甩锅给了王室一样,嘉文四世现在通过限制税率上限,则是将民众的不满甩给了贵族领主。
而当这一切都折腾完毕,新的贵族领主开始发展领地、雄都的贵族议会再次开始聚在一起天天开舞会、艺术支援协会又一次变得热闹起来的时候,一年时间都快要过去了。
……………………
在进行冬日演讲之前,加里奥被运回了福斯拜罗,用以防备北境的安全、防止可能出现的蛮族袭击。
趁机随军来看妹妹的盖伦则是难得扬眉吐气了一把,将自己在托比西亚的精彩表现大吹特吹。
但很可惜,由于娑娜这位“福斯拜罗特使”也回来了的缘故,盖伦的牛皮被很快戳破了——虽然盖伦的确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但距离他和拉克丝吹嘘的,多少有点差距。
然后他就遭到了自己妹妹的无情嘲笑。
“国王陛下冲锋在前的时候你就看着啊?”
“除了看着之外你敲鼓了吗?你鼓掌了吗?”
“所以你最大的战果都是在接收俘虏的时候得到的?”
“你也战胜了不少诺克萨斯人?杂鱼也算数的嘛?”
“这也就是加里奥在场,要不然你说不定又被那个法师锤了呢!”
“……”
“……”
盖伦难过地发现,自己的妹妹好像变了,她不再是小时候缠着自己、崇拜着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背锅的小可爱了。
显然,盖伦选择性地无视了自己打哭了人家卡欣娜之后,拉克丝尖锐无比的嘲讽,只是将自己上次在密银城战败后拉克丝的安慰当成了常态……
玩笑之后,盖伦严肃了下来,难得地主动和拉克丝说起了一些雄都贵族议会的事情。
而拉克丝本人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但由于需要对雄都的局势有所了解,所以她还是非常认真地听着盖伦的讲述,听他讲这段时间雄都的变迁。
兄妹之间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如今的新国王嘉文四世身上。
“国王陛下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人。”说起了嘉文四世,盖伦的语气多少有点复杂,“他成长了很多——就像是你一样,总能看清楚事情的本质。”
“听起来是一件好事。”
“当然,他将会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为他效力是我的荣幸。”盖伦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失落,“只是父亲和母亲一直在提醒我,不要无条件地奉献自己的忠诚,要为家族负责——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冕卫家族负责,就注定和忠诚有所矛盾呢?”
“也许是因为根本利益的不一致吧。”面对着终于要接触政治的哥哥,拉克丝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浅浅地提点了两句,“不过家族还是忠于德玛西亚的,你大可不必如此痛苦。”
“这并不会让我痛苦。”盖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非要说的话,我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太早成为了福斯拜罗的领主,而不是留在家族内。”
“什么意思?”拉克丝眨了眨眼睛,“我也有我的事业。”
“看起来你比我更适合经营这个家族。”盖伦将手搭在了拉克丝的肩膀上,“说真的,拉克丝,我有时候真的会想,如果你没有成为福斯拜罗的领主、而是成为冕卫家族的宗家,管理这个家族该多好。”
“……”
拉克丝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那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冲锋陷阵、毫无顾忌地为国王而战、毫无顾忌地为德玛西亚而战了!”
“嗯,嗯。”拉克丝有气无力地敷衍道,“你的演技有点浮夸,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委婉是一门学问,不是不着调的东拉西扯!”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考虑成为德玛西亚的王后么?”
“这是你的意思?”拉克丝眯起了眼睛,“还是国王陛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虽然拉克丝只是眯起了眼睛,但盖伦却微妙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不过,他还是非常坦然地给出了答桉,“相信我,拉克丝,这是我出于一个哥哥的角度所做出的判断——没人会比我们的国王陛下更加优秀!”
拉克丝盯着盖伦看了好几分钟。
最终,她不得不无奈地确认,这的确是自家的傻哥哥盖伦,用贫瘠的智商和捉急的情商努力为自己这个妹妹思考之后,所得到的不靠谱建议,而不是什么糟糕的阴谋。
“如果你一定要谈论这种话题的话。”面对着认真而期待的盖伦,拉克丝最终只能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至少要等你先成家、给我找到一个嫂子再说!”
被反将一军的盖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嗯,好像有点不对劲。”见到盖伦如此表现,拉克丝惊喜地发现似乎自己有了意外收获,“有情况,对么——说说看吧,坦白从宽,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会给母亲写信的。”
“不,什么都没有。”盖伦勉强保持了镇定,“你给母亲写也没有。”
“唔,果然有情况!”说到了这个话题的拉克丝完全兴奋起来了,当场变身名侦探,“有点意思。”
“没有!”
“你不怕我给母亲写信,那证明母亲猜不到这个人。”拉克丝无视了哥哥嘴硬的否认和眼神的示弱,“而她猜不到的人,只有她不认识的人,和她虽然认识、但却不认为能成为我嫂子的人。”
盖伦瞪大了眼睛。
“考虑到母亲是一个开明的人、还和我说过哪怕你爱上了一个平民女孩都没问题。”拉克丝继续着自己的推理,“而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会糜烂到勾搭有夫之妇的地步,所以这个人不会是母亲认识、但不认为能成为我嫂子的人。”
盖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所以,这个人是母亲不认识的人。”拉克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真有意思,母亲的人脉完全覆盖了你的社交圈,如果有一个人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你的世界,那唯一的途径就是军队。”
铜铃开始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响起来了。
“可问题是,军队那边父亲很了解,而父亲了解,母亲就了解。”拉克丝一面注视着盖伦表情的变化,一面慢慢悠悠地继续道,“所以,如果非要有一个人他们都一无所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人……不是德玛西亚人!”
盖伦拼命摇头。
但很可惜,以拉克丝对他的了解,这差不多就是在肯定了。
“真有意思啊,我亲爱的哥哥。”拉克丝踮起脚尖,将胳膊搭在了盖伦的肩膀上,“一场和诺克萨斯女兵的虐恋……”
“不是!”盖伦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我们没有……”
“好的,你没有否认诺克萨斯女兵。”拉克丝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所以,是一场和诺克萨斯女兵单相思——真有你的啊,我亲爱的哥哥。”
“……”
这一次,盖伦学乖了,为了避免自己再暴露任何消息,他死死地捂住了嘴,转身就跑。
“如果不想让我现在就去调查停战谈判中诺克萨斯有哪些女性军方代表,你最好停下脚步。”拉克丝仿佛胜利者一般发表了胜利宣言,“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恐怕就要不得不和母亲谈一谈了。”
已经打开了门的盖伦勉强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放下局促的双手,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拉克丝。”盖伦非常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没有到家人的这一步。”
“哦。”拉克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亲爱的哥哥,现在告诉我,个人感情问题被过度干涉的滋味好受吗?”
“不好受。”形势比人强,盖伦只能委委屈屈地回答,“不好受。”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王妃之类的事情,绝不!”拉克丝哼了一声,“我愚蠢的哥哥!”
“绝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