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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政令下达

吴恕身为大宋的宰相,又是杭州名门望族若是说在杭州并无隐田自然不可能,可是他并不是所谓既得利益者的维护人。
而是他考虑到若是此法下发的难度,虽然是良法能够提升朝廷的财政收入,三司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能够增加朝廷收入,到时候也不会哭穷了。
面对王素的驳斥,杨秉丝毫不减当年的那番气势,当年能够入宫以死谏先帝,今日也不会在朝堂上少了胆魄。
虽说变法之心没有到心怀死志的地步,可也没有首尾两端的想法。
王素自然没有想着就用这种牵强的理由,就能够给杨秉定罪,想要以莫须有给如今的杨秉定下罪名,他不是那个秦桧而今上也不是那个赵老九。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转移视线,将两名士子上告变作了有心人的有意险恶勾当。
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吴恕,此刻也走了出来道:“如果此事未辩真伪,不可风闻奏事!”
这风闻奏事已经是御史台的老传统了,自齐牧时便有官员根据一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就想要弹劾官员给予定罪。
不过无论是当初的赵恒还是后来临朝称制的刘娥,都并没有因此有过先例给大臣定罪。
因为他们明白若是此口一开,那么定然使得朝臣互相攻讦党争之势愈烈。
而吴恕也从没有与王素真正意义上事站在一个角度的,所以在言语之上完全倒向王素。
赵祯听着下面纷扰的吵闹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事情真相理清楚方才是正理,而王中丞既然觉得杨侍郎有疑,那便命杨卿为唐州安抚使,理清此桉细则再回到京里!”
杨秉这外出的频率有些过于频繁了些,刚刚从西北回到了汴京不久,如今又得了一个地方安抚使的差事。
这安抚使本是巡视地方战争或者受难的灾地,当初柯政尚在时便是任了安抚使一职,而这个职务也多是由文臣担任。
而赵祯的目的也是昭然若揭,其他群臣这个时候想要反对也已经迟了,这分明就是想要让杨秉亲自督促唐州实现清丈田亩的目的。
若是下派一名官员担任知州,来施行此次变法当地的士绅官员由无数的办法让对方施展不开。
可是杨秉却不同,论官阶乃是朝廷的刑部侍郎,差遣乃是副枢密使也是位居高位,距离位极人臣也不过几步之遥了。
为一地的安抚使,加之有治理地方的经验,那些乡绅官吏想要蒙混过去也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臣,领命!”
……
这汴京至唐州由水路转陆路,那路途倒是说不上太远。
一路上但是张安乐与江志二人颇有些诚惶诚恐的感觉,江志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杨秉了,他比起学宫里学子要更早一些。
当初在府里举办家宴时,那时候的他酷爱投壶,那一次方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杨相公,只是那时候尚且年幼懵懂无知。
“此处距离方城县已经不远了了吧!”
队伍在一处驿站暂时停歇,听到杨秉的问话身边的随从立刻道:“回杨相公的话,距离方城县已经不足百里了!”
“可否需要整军停顿歇息,明日再赶路?”
如今太阳已经西沉,暖色熹微俨然已经天黑了。
杨秉看了看天色也是微微颔首,倒不是他路途辛劳想要歇息,而是如今这个时候去往方城县,那么一应官员都会有所准备,待等到白日他们都会摆出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来。
如杨秉这种规格的官员,驿站提供的住处乃是极佳的。
而此行之中,除去随行的禁军还有江志,张安乐二人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人也在队伍之中。
“张兄,你说这杨相公为何让我们这些书吏随行左右?”
说话的是一个红脸的男人,身上穿着的是青色公服,从衣着上来看便看得出这是一个小吏的着装打扮。
“我说你真当这杨相公去往唐州,是为了查桉吗?这杨相公如今在朝中声势最盛之时,又深得官家信任,没有缘由的就封了一个劳什安抚使,这若是没有旁的目的你相信吗?”
“那都是那些大人物需要考虑的事情,不要管顾其他的了!”
两人都是好友,这位姓张的书吏见自己暗示的如此明显好友仍然不知,也于是直说了:“这以朝中副枢密使的差遣换了如今的安抚使,虽然也加封了位同副相可也是贬谪,官家岂会自断手脚将信任的大臣如此轻易的就外派?”
“我们不仅仅是汴京的书吏而且还是精通术学,此番前去唐州恐怕是为了丈量田亩,那杨相公信任不过当地的县吏方才带上我们!”
那红脸汉子,立刻露出一副为难之色道:“我们这种人物,也搅合进了这浑水里来了,张兄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见这位好友还一副犹豫徘回不定的模样,他立刻严肃道:“我说了我们做好本分份内之事就好,莫要自作聪明!这丈量田亩乃是大事情,即使最后无法收场也是朝中的相公们担着,你若是有异心谁也保不住你!”
这种紧要时候若是敢徇私枉法,恐怕第一个就被拉出来明正典刑了。
毫无例外这些身着青袍的都是汴京选出来的书吏,无一不是精通术学,对于丈量土地自然也是十分谙熟。
倒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姓张的那名小吏那般远识,不过多多少少在心里能够觉察出不对来。
即使从汴京安排一名官员来查清桉件,也是理应从御史台调遣官员,毕竟御史台也有巡视州县的职能。
可是何曾有过安排中枢的大臣下调地方仅仅为了查桉,若不是因为政治原因,绝对不会有此先例。
赵祯实在是时机把握太好了,若是直接提出定然会召来群臣的反对没有如今这样理所当然!
~
翌日,这方城县的一处郊外,一名头发斑白的男人正在开垦荒田,他家中的水田已经用作抵债了。
这开垦荒田也不是一件易事,好的肥沃土壤的田地自然早早的就被人开垦了,而只有距离城郊,而远离水源并不佳的田地方才无人开垦。
这罗老汉因为将自家的水田典卖了出去,也迫不得已在此处开垦,而这样的压力会比起过去更加沉重。
毕竟开垦新田同样需要向官府报备,《诗经小雅北山》记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的土地都是属于朝廷的,所以他们的生活只会比起过去更加辛劳,可身为一个农耕社会,他们这些小民没有了田地自然就没了活计。
所以说他们没有办法去选择其他的营生,他们甚至只能临时在这里建起了住处,环境也是十分简陋。
“是你们?你们都是读书人,怎么来我们这种地方!”
说话的女子从屋里端来了一壶水,他们父女二人在这里相依为命。
开垦田地自然是十分劳累的事情,她端来水就是想要让父亲解乏。
他们这里自然喝不起茶水,即使是城里的那种粗茶。
不过此行他们身后有一位比起二位更为年长的青衫男子,不过这种年长不是从形貌上而是气质上,更为稳重成熟。
可是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这位粗钗布裙的年轻女子不知道的是这种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气质。
江志走近身丝毫没有因为女子不善的语气而退却,因为当初他们二人也曾与他们父女二人说起过,一定要帮助他们伸张公道。
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对此寄予众望,可是听闻二人去往汴京的消息后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当初二人在这方城县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也有一些人还在好奇两人的目的,谁知道一声不响的就去了汴京。
自然被人视作了因为害怕所以灰头土脸的从方城县离开,说对二人有恨意也谈不上,只觉得二人言行不一罢了!
江志神情认真,说道:“军叔,青娘我们绝对没有害怕,我们去往汴京就是为你们伸冤的,朝廷派来了官员到了方城县!”
“真的?”
江志再次点头,认真道:“千真万确!”
说着看向身后的人,说道:“这位是?”
江志在短暂迟疑后,说道:“这是在下的一位长辈,与我们随行也是想要了解一些事情而来!”
那唤作青娘的女子也不怀疑,脸上也多了些笑意,这二人也不知何时生出了情愫来。
“给客人端碗水!”
身后一道有些低沉沧桑的声音响起,正是坐在那里歇息的罗老汉,对于自家女儿与那书生生出感情一事并没有想着攀附富贵的想法。
而是并不看好两人的未来,若是那书生将来真的高中如何又看得上当初的农家女,有时候门当户对是一件十分现实而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
所以他出声也是打断了二人,心里想着若是有机会得和自家姑娘说的清楚些,莫要怀着这些想法。
那青娘却是浑然不知,走了进去拿了几个碗盏,十分粗制的碗盏没有汴京酒楼的银器,也不是珍贵的瓷盏。
江志与张安乐二人脸上有些为难,要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可不是普通人,江志正准备帮忙出声推辞的时候。
就听见一道声音:“那便有劳了!”
此人正是杨秉,他没有随着众人的队伍进城而是轻装简行的来到了城郊处,决定自己好好的认真了解底层的现状。
有时候亲眼看到的胜过了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杨秉接过了碗盏十分自然的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架子,远处的贴身随从李宗槐护卫在,也不担心有心人的加害。
“老丈,此处没有水源而且风沙积累并不是一处良田,开垦的田地收成将来也是一般啊!”
这城里的田地基本都靠近湖泊,水塘所以方才称呼水田,而靠近里湖泊水荡、濒江洼的都是良田。
见到面前之人也是真正的了解农田,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如今那些肥沃的土地都已经被开垦完了,若不是此处太差也轮不到我们父女二人开垦!”
这青娘虽然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是早早的就帮衬着家里田地的事情,这开垦也是两人轮流歇息着来。
而杨秉自然不会去说,为什么有良田不去开垦的话,他当初在西北任县令之时,也曾真正的去关心了解过县里水田。
若是说这大宋最早的清丈田亩,那应该是在西北路的绥德县。
他真正的了解过底层小民的生活,也不会忽视他们的感受,若是与他们离开的太久,那么变法也无异于空中楼阁,也说不出那种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他觉得王荆公变法的失败就是在于他与底层百姓离得太远,太过急迫所以才有了失败。
他希望自他始完成变法图强的目的,那么那位还未出生的王荆公也不会再走上一趟这荆棘路。
两人交谈了许久,而张安乐和江志就恭敬的站在一边听着,他们没有想到杨相公会如此在意一位老农的看法。
那青娘看着杨秉,说道:“你们这位长辈看起来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平日里想必也是一位好相与的人吧!”
这位是不是好相与?这个问题还真是让江志难住了,在朝堂之上那般义正严辞态度强硬,可与小民又是如清风化雨,随和没有架子。
恐怕他们此生都没有想过这么大的官会亲自与他们并坐在一起,讨论田地收成的问题!
而此刻的方城县衙也是乱作了一团,他们可是早早的就收到了文书,听说朝廷有一位相公亲临。
可是依照时辰也差不多也早就应该进城了,安排出去的眼线也没有看见踪迹。
县衙里上上下下的官员,左官还有小吏都已经站在了城外候着了,所以气氛都十分紧张,因为朝廷派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可大概率还是祸事,向来遵从无为而治的方城县县令此刻却是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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