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怨偶

傅明诀上了二楼后,准确找到了凌幼瑶所在的雅间。
在听到“沈世子”三字时,傅明诀一把将打算推门进去的江流扯了回来。
江流狐疑地看着自家主子。
傅明诀没理他,靠在门边,认真听起了墙角。
雅间内,凌幼瑶垂着眼眸,眼底划过一抹黯然:“是我对不住他......”
原主与沈序淮之间的牵绊太深,十二年的感情......连她这个旁观者看了都会共情,又岂能轻易劝人放下?
沈琼羽冷哼一声:“兄长这么多年的付出,难道只能换你一句对不住?”
“凌幼瑶,你知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沈序淮这几个月过得不好,自有沈琼羽为他打抱不平。
那真正的凌幼瑶呢?
一面是青梅竹马的情郎,一面是凌家全族的性命......心中何其纠结?却无一人体谅过她。
直到出嫁前夕,她留下一纸遗书,投湖自尽。
后来,凌幼瑶成了她,代替她从冰冷的湖水里爬了出来。
“我知道又如何?”凌幼瑶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难道我现在还能自请下堂,再嫁入你沈家不成?”
沈琼羽被她这一番话给惊住了,随之道:“我沈家才不会让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进门......”
长睫垂下,掩住了凌幼瑶眼底的寂寥:“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凌幼瑶起身,准备离开。
沈琼羽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今日之所以会来,不过是听说只有凌幼瑶一人回门省亲,想来奚落她一番罢了。
银朱推开门,便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江流。
“江统领?”
凌幼瑶也歪头看来。
江流有些尴尬,拱手道:“属下见过王妃,王爷知道您在此,特派属下来接您。”
其实是王爷听了墙角,怕被发现,提前走了,让他留下来打掩护。
凌幼瑶并未多疑,只是在想:傅明诀能有这么好心,还派人来接她?
事实就是:傅明诀不仅好心,还是亲自来接的她。
凌幼瑶一进马车,就感受到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回来了?”
傅明诀一开口,差点给她吓得跪下去!
凌幼瑶僵笑着:“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不久。”傅明诀冲她招招手,“过来。”
凌幼瑶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离他一臂远的位置坐下。
傅明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后长臂一伸,将人捞了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说:“红疹都消了吗?”
凌幼瑶心中一惊,忙道:“好了......都好全了。”生怕他再次提出“要亲眼看看”这种过分的要求。
“慌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凌幼瑶暗戳戳的想:上次差点就吃了,吓得她连着几天都缓不过神来。
有些人看似清冷如仙,实则不然。
“你去茶楼做什么?”傅明诀终于回到了正题。
凌幼瑶无语,她又不傻,这么明显的套话。
“路上碰见沈小姐了,请她去喝杯茶。”她如实答道。
傅明诀眼眸微眯:“本王记得,你从前与沈家小姐关系甚好,但她今日却处处针对你,你可怨她?”
她该怨恨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要不是因为傅明诀半路杀出来,事情又怎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这些话,凌幼瑶只敢在心里说说。
对上傅明诀,她还是乖巧道:“沈小姐因为她兄长一事,心中对我有气,气撒出来便好,也不用怨谁。”
傅明诀勾住她的腰,眸光沉沉:“那你可怨本王?”
此话一出,凌幼瑶愣住了。
若是可以,她必定会斩钉截铁道:怨!
然,想象与现实并不同。她敢笃定,一旦她说了,保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忍。
凌幼瑶抬眸看着傅明诀,懵懂道:“我为何要怨王爷?”
她生得一双灵动的双眼,模样稚嫩,说这话时,就像只毫无攻击性的兔子。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想要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看他眼睛便可。
——但凌幼瑶不同。
傅明诀对上她清澈的眼眸,不免晃了晃神,他伏在凌幼瑶的肩膀上:“就算你怨,本王也不会放你走,做不成佳偶,做怨偶也可以。”
凌幼瑶内心一万个抗拒。
真不知道她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栽在傅明诀身上......
夏日昼长夜短,过了亥时,街上的铺子都关了门。
街角那处茶楼也落了钥,只剩下旁边一道小门虚掩着。
穿着粗布麻衣的店小二拿了个饼子蹲在门口,十分烦躁地扯下一块饼啃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时不时往空中挥舞着。
啪!
他一掌拍在自己小腿上,嘴里骂道:“再不来,老子都要被蚊子吸干血了!”
平日里,传信的人会准时来茶楼喝最后一盏茶,偏偏今儿出了鬼,这都快子时了,还不见人来。
连着被蚊子咬了四五口后,店小二终于不耐烦了。
“靠!不会是死了吧?都这么久了......”
话还未说完,长街那头走来一个人影,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脸。
店小二眼睛一亮,下意识以为这是来接头的:“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子等了你一晚上了!赶紧进去吧,掌柜的还等着你呢。”
那人站在阴影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你是......”
一道冷光闪过,话音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的那个“谁”字,在他倒进江流怀里时,才溢出口。
江流扶着没了生息的店小二,进了那道小门。
在暗处的傅明诀冷声下令:“留活口。”
一众玄羽卫领命,形如鬼魅,将茶楼团团围住。
正在里面敲算盘的掌柜,突然听到了一丝异响,顿时一惊,连忙放下算盘,拿上长刀,缓缓朝门边靠近。
此时,门突然被推开,迎面撞出来一人!
掌柜的猛地骇了一跳,抬手挥刀砍去——店小二的头被砍下,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血。
“你、你......你是何人?”掌柜的大惊失色,瞪着门外那人。
江流拿出令牌,冷冷吐出了三个字:“玄羽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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